僅此而已。
現在未到思索離不離開的事,他與她還能享樂好幾天,不用太快煩惱好聚好散的未來事。
「真的,不會,離開我?」她索求保證,唇上被輾轉吸吮的力道變得濃重,她無法再說出半個字,他的舌,強勢欺壓,要她將結巴擠話的時間拿來喂食他比較實際點。
何須苦苦追問答案?該快樂里,就想著純粹快樂的事,任何會減損樂趣的坦白或多嘴,都可以暫且拋到腦後,不必拿來介入她與他現在的無憂無慮。
及時行樂,不就是這麼說的嗎?
第4章(1)
她的幸福,來得飛快。
不過短短幾日,她嘗到此生最多的快樂,滿溢出來的喜悅,幾乎要將她淹沒。
一只峻拔超群的神獸貔貅,闖入她平淡無奇的生命中,由一句「嘿,跟我交配,好不好?」的輕浮問句開始,也由懼他怕他,到不能沒有他,倘若這是她所能理解的「愛」,那麼,她一定是愛上他了。
沒有意外,一切都是理所當然,他是這世上,頭一個待她好的人,他會耐心听她說話,听她用著笨拙而遲緩的句法,表達她詞不達意的心情,他不會流露出不耐煩,不曾催促或是打斷她,他還為她取了名,一個如此珍貴的名字……
然而,他給她的,又豈止這些?
他讓她踫觸小花,觸模小動物,感受陽光的熱意,晨風的涼爽,泉水的沁涼,花的香息;他給她溫暖的光,知曉何謂擁抱,認識何謂眷戀,以及……希冀。
希冀天長地久,希冀比翼雙飛,希冀永不分離。
她的幸福,去的飛快。
那只同樣笑容可掬的神獸貔貅,以一句「我要回去了,你好好照顧自己哦」,和輕拍她臉龐的軟軟手勁,宣告一切的結束。
她是呆住的,完全無法理解他說了什麼,小臉盡是茫然。然後,她告訴自己,她做了怪夢,對,是夢,才會夢見 梟說著要離開她的話,不,他不會的,她答應過,不離開她,她與他昨夜還緊密相擁,她身上仍殘存他的氣息和溫度,臨睡之前,他在她耳畔輕喃她名字的聲音一如前幾回輕柔吁嘆。
幸好是夢。
她露出微笑,慶幸著。
「這麼開心呀?虧我還擔心你會大哭大鬧呢,原來是我多慮了。這樣也好,聚散兩爽快,是不?」 梟以為她听見他那麼說時,會反應激動,會拉住他不放,會哭著求他留下來,結果她沒有,這情況有些出乎他意料,她干脆得令他有一絲絲的不是滋味。
分離對她來說,無關痛癢一般,所以她才能笑得如此可愛?
梟起身,她擱在他膝上的小掌因而滑開,掌背擦過地上一顆細石,雖不痛但扎了那麼一下下,若是夢,未免太過真實。
他大手一翻,變出數顆珍珠及滿滿金石,拉過她的手,將它們放上,一只手掌不夠放,另一只這些時日來,她都掄握成軟拳的左手亦一並要它攤開——他問過她為何總是收緊左手五指,她只是笑,神秘的微笑,卻不告訴他,如今,他強迫地扳開它,里頭空無一物,原來她也懂得吊人胃口這類的惡作劇——來盛捧沉甸甸的珍稀珠寶。
「我對陪我玩樂過的女妖都很大方,這些東西,當作是你應得的報酬,夠不夠?還是再多一些?」他邊說,繼續弄出更多寶礦,她雙手捧不住,寶礦掉滿她的裙上、地上。
「 、 梟……」
她听不懂他的語句,外頭下起了滂沱大雨,雨聲如鼓,害她的听覺遲鈍,他說要回去是什麼意思?回去了,不可以再來嗎?聚散兩爽快?
拜托說慢一點,簡單一點……她現在到底是睡著,抑是醒著?
他與她吵架了嗎?
在一起不快樂嗎?
她惹他生氣了嗎?
昨、昨天明明……明明還笑著一塊依偎入睡,明明他還告訴她,他是一只不會變成獸模獸樣的貔貅,明明他還糾結著要吻她,明明、明明……
見她幾乎快被寶礦給掩埋起來, 梟才甘願收手。
「好了,寶寶,那我走嘍,也許……」也許,會有再見的時候,最末這句,他沒有說出來,這種時候,說了什麼都好像將變成承諾,偏偏他又不能保證自己一定會再回來,算了,還是甭說。
他蹲在她面前,心里很賤格地等待她挽留他、哀求他,等呀等,只等到她一動沒動的木頭反應。
看來,是他高估自己在這只小疫鬼心目中的地位,哼哼哼……
瞧她,看珠寶看到兩眼發直,連他貼近在面前都能不瞟一眼。
梟胸臆一把無名火,燒的很旺,牙關咬得喀喀作響。
好啦好啦,反正她也不是很在乎,他又干嘛從幾天前夜里,每每望見她像幼貓蜷縮在他懷中時,就被一抹歉疚給狠狠痛扁?她壓根就無關痛癢,他那小小一眯眯的稀罕良心,算是白費了。
梟冷嗤,笑自己蠢,笑自己竟不如她麻利干脆。
他甩袖,走得頭也不回。
她驚愕的目光,沒有落向他離去的背影,她恍惚地看著自己左手掌,珍珠、碧玉,金銀彩礦叮叮咚咚從指縫間滾落,空蕩蕩的掌心,什麼都沒有。
那顆由他發梢間飄墜下來,耀目絢爛的小小星光,不見了。
她藏在里頭的碎光不見了……
她以為她捉住了它,珍藏了它,保有了它……
「 ……」她抬頭,洞里除了她之外,誰也沒有,她心慌恐懼,喊他名字的聲音在洞里回蕩。一路追到洞外,雨水交織成茫茫巨網,將她困于洞口,墜地隋開的雨水,濺濕她的衣裙,帶來徹骨冰冷,霧蒙蒙的煙嵐,瞧不清東西南北,更瞧不清他最後離開的方向。
她在傾盆雨勢中,嘶啞地喊他。
只有雨聲回應她。
她獨自一人,奔入雨中,一抹嬌小身影,不敵雨的囂狂,凌亂潑瀝的雨水,淋得她通體濕透,黑發糊覆所有視線,她赤果的腳,被石塊磨破,踩進泥水里,不覺疼;她的喉,除了「 梟」之外,其余字詞都吐不出來,它變得沙啞,變得刺痛,可任憑她怎般惶恐害怕,他都沒有回到她面前,沒有露出調皮使壞的莞爾模樣,沒有說他只是逗逗她罷了……
她滑到跌跤,掌心及膝蓋被碎細小石割出幾道血口,麻麻熱熱,引她低首……
凍僵的掌,沒有血流如注,只有幾道破皮透血的直線小傷,在原本該握有一顆小巧可愛的金色星粉之處。
它為什麼不見了?
是她粗心把它遺失在哪里嗎?
她不知道,原來,光,是握不緊,抓不牢,私藏不起的東西。
無論是手心里,抑或是她身旁的……
***
睡。
痛快埋頭大睡。
睡到連吃飯翻面都可以省略下來。
梟累慘了,過度縱欲後的疲憊身體,與一塊使用過度的破布沒啥兩樣。
「他維持同一個姿勢已經三天有了吧?」鈴貅早上醒來吃珠寶時,就見小弟這副大刺刺赤身,只靠薄薄一條被子蓋住的癱死模樣。吃飽,她也爬回自個兒床上睡滿大半天,醒來,他仍是如出一轍的睡姿,待她啃完宵夜,睡前匆匆一瞥,乖乖隆地咚,沒變,連發絲垂散的角度和根數都沒增沒減。
「足見他離家的這些日子,玩得多肆無忌憚,等他睡醒,娘說要好好教訓他哩。」瑞貅一臉惺忪,她也很想睡,討人厭的情恣時節終于結束,不用再與身體里火熱難熬的本能對抗,又能恢復好吃好睡的好日子,偏偏就是有人破壞好不容易重獲的清幽舒適。「這小子,也不先把身體刷干淨再回來,整個窩里都飄散著疫鬼的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