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講話方式好可愛哦,‘你不要,過來’,那,我過來。」他惡意扭曲她的語意。
她感覺被嘲笑,過度白皙的臉兒一紅,顏色卻又消失得飛快,褪去粉潤,咬緊唇,不再說話,只顧著避開他,無論他如何逗弄,她雙唇像極了遇上危險而密合的蛤蚌,不開就是不開。
她低頭,故意不看他,避開他一身光燦,逕自走著,未曾留意他停下追逐,直挺挺站在原地,等待繞著石塊的她,撞進自個兒懷里。
丙不其然,甫站定,下一瞬間,她就自投羅網,遭他逮個正著,落入他舒展的雙臂間。
「我,抓到,你了。」他故意模仿她的口齒不清。
她難堪地抿唇,想反駁她沒說得這麼含混可笑,偏偏一月兌口,那句「我才,沒有,這樣,說話。」便自打了嘴巴。
她惱羞成怒,用她自以為嚇人的音量,朝他吼道︰
「快點,放開,我。」
听進他耳里,軟得像糖飴,一點都沒有恫嚇效力。
「還在怕我嗎?不都說了,我不會傷害你,想和你認識認識,沒有惡意嘛,何須拒人于千里之外?」他發覺逗她很有趣,一些些撩弄,便能換來她赧顏爆紅和慌亂反應,大大黑瞳宛似無辜小動物,瞅著他,像哀哀請求,更像試圖以微弱的怒氣趕跑他。
「我,不想,認識,你……我,要走,你,讓開,拜托,讓開。」她從他手掌間,搶回因他撫模而更形柔軟屈服的發絲,當它們覆蓋住她泰半臉頰,她才能感到安心。她害怕被他看清自己的模樣,她好丑,誰都不喜歡她,誰見了她都會尖叫,沒有人像他,死命賴,用力纏,她沒遇過這樣的人,從來沒有。
「我叫 梟,是只貔貅,現在你認識我了。」他惡霸地強迫她听,並宣告兩人的交情更進一步。
「你是,神、神獸貔、貔貅?!」
他的身分,又驚嚇到這只膽小如鼠的女人,他先是感覺她一陣癱軟,雙腳幾乎支撐不住她輕若鵝毛的重量,全數偎進他懷里,軟軟綿綿的單薄身軀,刺激著他早已燃燒旺盛的發情期欲火,教他渾身哆嗦亢奮,多想收緊雙臂,把她嵌進胸口;多想張開手掌,揉玩此時緊貼在他肌理上的嬌女敕盈乳;多想伸出舌頭,順沿著她縴白的頸,舌忝舐而下……
他還來不及逐項施行腦里種種佞邪,下一刻,她掙扎加劇,涌現氣力,只想離他遠遠的,甚至于還張嘴咬了他,沒有尖銳獠牙的齒,咬出些些痛意,還不足以逼他放手,但她立即顫抖松口,求饒著︰
「神、神獸大、人,我不該,咬、咬你,對、不住,我,我錯了,求、求求你,饒、饒我,我掌、掌嘴,掌嘴好不好?我——」她邊說邊要摑自己的臉,手掌才舉高,未能落下,手腕已被他箝獲。
「你太膽小了吧?快把你一身骨頭給抖散了。」 梟按緊她的身子,她像極了一只剛從冰池里就上來的兔兒,劇烈的戰栗傳遞過來。
「因為……你是,貔貅。」她閉起的長睫也在發抖,最末兩字僅剩氣音,虛弱無力。
「你怕貔貅?」
她匆匆點頭。怕死了。
「怕神,怕仙,怕貔貅,你是什麼壞東西嗎?你看起來不像呀,這麼瘦弱,這麼嬌小,是能壞到哪里去?」想當壞東西也要有幾分本領,以她的模樣,別被人欺負就阿彌陀佛了,還想去欺負誰?
「我,很怕,不要,嚇我,我想走,放過,我……」
「你先告訴我,你的名字。」他談起條件,卻未允諾當她告知名字後,他會放她走。
「我,沒有,名字……」
「嗯?」想用這種破答案敷衍他?
「我,沒有,他們,叫我……妖魅,或是,怪物。」
「他們是誰?」
「他們,是——」
天際又閃過一道光,照得逐漸步入黑夜的穹蒼擁有瞬間璀璨光明,伴隨而來,是清脆銀鈴般的嬌斥︰
「小弟!你又在干嘛?!你到底想和多少種類的雌性生物來上一腿呀?!小心我向娘告狀!」空中飛騰的嬌嬈女子,手叉縴細蠻腰,美眸傲然俯瞰,珍珠般溫潤的淡亮長卷發在她縴美背脊上輕快彈跳。
「不要叫我小弟!」 梟吠回去。
「你才不要藉著發情時節,隨隨便便在路上勾搭不三不四的妖魔鬼怪,沾上一身臭味回家,你不吐我們都想吐哩!」
「要你管!快滾啦!」
「爛掉好了你!」嬌嬈女子啐聲,琉璃似的雙眸,掃過他懷里黑發黑裳的怯懦女人,弧形優美的粉唇一掀,冷笑道︰「你真打算收集天女神獸蛇精虎怪羌妖兔仙狐女山魅夜魈是不?!現在連‘疫鬼’也踫,胃口真好,那種渾身髒病的東西,你不怕染上一身病?」說完,妖嬈女子輕哼,沒停下速度,飛馳回家去,開飯時間快到了。
「貔貅啥病都不怕啦,瘟疫疾病見到我,哪種不會自個兒閃開呀!」 梟亮牙吼道,同時稍稍閃神,懷里黑不溜丟的小東西立即駝身,由他箝制中滑開。
許是她奮力想逃,許是他冷眼旁觀,她成功地從他身旁奔離,步伐不敢停頓,當然更不敢回頭去看他有何反應,縴盈身影沒入暗夜間,與之相融,失去蹤影。
梟沒有追過去,雖然心里有一絲絲的想。為何會想?他也很想自問。
不想跟他玩就算了,對于雌性生物,他向來不強求,他現在這張皮相不知是哪兒好,女人見到他,心先軟一半,朝他嬌滴滴的笑,再勾勾指,便自個兒依偎過來,哪像她,又是尖叫又是竄逃,生怕被他沾上半分。
「她是疫鬼呀……」他喃喃低語。
疫鬼,使人致病的妖魅,所到之處,散布八病九痛,近其身,小則不適,大則凋亡。于是,只要疫鬼出現,人人喊打驅趕,算是惹人討厭又沒人緣的禍害榜首。
他以為疫鬼全是一副槁骨腐肉,模樣猥瑣丑陋,渾身繞滿蒼蠅肥蛆,飄出作嘔臭味的玩意兒,沒料到也有像她那一類的疫鬼,膽怯畏懼,縴不盈握,見人就抖,逢人便怕,總是低垂著頭,說話結結巴巴,發起顫來,仿佛能听見她上下牙關喀喀作響的微弱恐懼,原來,恐懼是有聲音的。
她蜷縮著身子,小心翼翼將腳踝浸入一泓午後大雨蓄積而成的小水窪里,棄不遠處的大山泉不玩,只踩著小水窪里淺淺雨水,舒坦的笑容,在墨黑青絲下若隱若現,不敢被誰瞧見一般,笑得含蓄,笑得只容她自己發現。
那時,他剛與一只美艷小花妖廝混完畢,跳進山泉里清洗一身激情汗水,是她闖進他的領域,使他注意到她。身體里的欲火,在小花妖身上得到淋灕痛快的放縱,所以甫見她,他只是懶懶掀眸,散漫瞧去,直到一只兔兒蹦蹦跳跳地出現,她竟讓那種小東西嚇得彈跑開來,與兔兒四眼對峙,她看起來比那只兔兒更害怕,他甚至還能听見她惶恐吞咽唾液的窩囊咕嚕聲。
兔兒靠近一步,她退兩步,兔兒大概是生平頭一回遇見懼怕它的人,氣勢壯大起來,兩腮長須悉索顫動,仿佛張狂大笑,再度逼近。天底下豈只有狗會仗人勢?兔子不也一樣。
他幾乎快當她是蘿卜精或青草精,才會連只軟兔子都怕。
「不要,靠近我,走,快走,你會,生病,拜托,快走……」她含糊說著,斷斷續續,他本以為她是因過度害怕才口吃——直到剛剛獲得解答為止,他確實是如此認為。
她被兔兒給逼進了一旁池水泉心,兔兒怕水,又不會泅游,在泉畔徘徊許久,終于放過她,否則那只囂張野兔似乎想測驗它是否有能力讓她嚇到跪地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