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方法听來似乎可行。金貔認真思忖。
以法術為她再造肉身,對他輕而易舉,她將也他同壽,當他失去維持法術的能力死去,不會獨留她于世間,品嘗被孤寂棄下的痛苦。
「但若選擇這方法,後果也得先告訴你們。」文判悠然續道︰「依附在法術凝造的身軀里,等同附身于一項容器之中而已,這容器,無法在她感到歡喜時哭;無法在悲傷難受時哭,它亦不再需要食物,能吃,卻非絕對必要,不會分辨酸甜苦辣,不會分辨冷與熱,當然,更無法孕育子嗣……」
「好。」雲遙搶在金貔開口前,斷然點頭,不讓金貔有機會再提出「不行,我要她像生前一樣,能哭能笑能吃能喝」的無理要求。
她不介意再也無法哭泣流淚,她不介意再也無法吃食,她不在意冷熱之于她成為毫無意義的事,只是失去那麼一點點東西,卻能重新回到金貔身邊,她答應!她願意!
比起金貔必須為地府效力,不再當他自在悠游的獸,咬回的財物,留一成供他食用,其余都給拱手讓人,她覺得自己一點都不辛苦。
金貔從她堅毅的眼神中,讀出她的篤定,他知道,要完全回到以前,是永遠不可能之事,這是代價,一只遲鈍愚蠢的獸,終于明了何謂愛情所付出的代價。
「好。」他附和她的同意,輕頷點頭。
只求能再回到彼此身邊,其余的,都不重要。
白骨籠罩在金光之間,金光隨著金貔的雙手揉捏而緩緩變化形狀。先是臉龐,他小心翼翼、異常專注,長指輕柔劃過白骨,指月復上的螢光,讓白骨此時看來不會那麼森泠駭人,食指揩取一抹金光,補強她雙頰的豐潤,拇指抹平過多的部分,細細塑造她小巧挺直的鼻梁。
他毋須對照此時盤腿坐在一旁,看他為她捏塑身形的雲遙,她的模樣,比他自己所以為的還要更加深烙記憶。
她微揚的柳葉眉,她水潤愛笑的唇,她軟女敕迷人的耳垂,她圓弧精致的下顎,她縴細的頸子,她勻稱的膀子及腰線,她可愛飽滿的胸脯……
半透明的人形金芒,仍可清楚看見逐漸被包覆起來的骸鼻,金貔正在為她捏造右腿膚肉。
「金貔……」她用指,輕輕點了點他的背。
幸好變成鬼的她,並未無法觸踫到他,這大概是因他生為神獸之故。
「嗯?」
「我可以指定某些部分修改嗎?」
「我哪里做錯了?」金貔起身,反覆檢視這件辛苦大作,很滿意呀,雖然尚未灌注法術將其定型,可半透明的容顏安然祥和,眉唇也與她生前近乎完全相似。
她湊在她耳邊嘀咕,臉好紅。「幫、幫我把胸部做大一點。」
金貔挑眉,「做這麼大干嘛?你生前就是這模樣,我捏握過,很確定。」他完全按照她的真實情況在做,分寸不減不增。
「我生前就是有遺憾嘛!」她跺腳,氣他不懂女孩子的愛美心思,她好想像那些美麗的姑娘家,有對渾圓豐滿的酥胸,穿起衣裳好好看,不像她,胸前雖不至于扁平,但也絕對不高聳。
「要多大?」听見她說出遺憾兩字,他勉強願意替她達成心願。
「這麼大。」她貪心比畫著,「還有,臉小一點,手臂細一點,腳長一點……」
金貔嗤之以鼻,決定讓它維持他印象中,攏在掌心剛剛好的小巧迷人,他喜愛那軟綿綿彈性,大小無所謂,至于臉手腿,他都自覺做得完美,不改。他記得她臀上有紅痣,當然不能忘記它,一頭茂盛黑長發,隨著他的手掌滑過,流溢而下,烏光熠亮,微微鬈翹。
第11章(2)
不理會雲遙哇哇叫的抱怨,一尊完全沒失真、沒造假的身軀大功告成。
「躺進去。」金貔指她的魂體。
「胸部好小……」她噘嘴,仍是被他拉過來,推躺到半透金芒的軀體里,她試圖在一切成為定局之前嚷嚷︰「還來得及補救一下——」快捏兩團金光補上來,只要他滿滿一手掌的分量,她就滿足了,真的……
「來不及了。」金貔策動法術,將她與半透明軀體分毫不差地交融在一塊,「若會疼,咬牙忍一忍!」
倒不是疼,而是一種壓迫,原先輕飄飄的身體,好似灌上沉重的鉛,逼使她不斷不斷往下沉,更像是被埋進雪堆里,四肢無法伸展的不適應感……
她低聲喊,不是痛呼,而是身體被什麼卡住的驚呼。
「痛嗎?」金貔口氣雖淡,眉宇間的擔憂卻很明顯。
「……不會。」她以為自己是很輕松地吐出這兩字,怎知牙關不听使喚,「不會」說得像牙牙學語的幼兒,一點都不標準。
「慢慢來,別心急,只是尚未習慣。」
「……手、舉不……起來……」好重,頭好重,手好重,渾身都好重——
「你當鬼當太久了,能呼吸嗎?」
她試了試,虛弱地從鼻腔哼出一字︰「嗯……」
「痛嗎?」
「你、剛……問……」剛問過了啦。才這麼一會兒工夫就忘了嗎?是……太緊張的緣故嗎?
她好努力好努力撐開一小條眼縫,原先,視覺很是模糊,隨著魂體與軀體越來越相融,所看見的景物也越發清晰。
她看見金貔臉上充滿焦急、憂心、屏息,甚至是不安。
他比她更緊張。
這是頭一次,看到他流露無助,仿佛寧願此時承受這些的人,是他。
「真的……一點都不痛,瞧……我說話越來越……清楚,是不?」雲遙想使他快些安心,別怕,別擔心,她努力擠出微笑,努力讓口齒清晰,努力抬動十指,要用最快的速度,舉起雙臂,擁抱他。
這並不是件容易的事,她還沒有適應這具身軀,雖然壓迫的感覺舒坦許多,但仍無法順利使用它。
她努力著,手指開始一根一根听話地動了動;頸子由完全僵直到逐漸軟化,得以小幅度轉著螓首;手腕慢慢拉開與地面的距離;手肘越來越有力,可以彎曲——
她終于,伸手,抱住了他。
「金貔……」她耗盡力氣,在癱軟倒下之前,金貔反手擁她入懷,手掌交疊地支撐住她,她傾靠于他身上,小口、小口呼吸著。
金貔感受她在他懷里,扎扎實實的依靠,而非魂體冰冷、輕靈,好似隨時都會從指尖消散;好似只要一個不留神,她就會被朝陽給曬融了。
赤果的嬌軀雖仍半虛半實,但已緩緩穩定下來,逐步回覆尋常人的健康膚色。
「我就說太小嘛……」她在他懷中埋怨,一開始感動地摟抱著她的金貔並未留神她說了什麼,直到她嘀咕兩次,他才揚眉覷她。
「會嗎?我倒覺得恰恰好。」大掌攏上被人嫌小的部分,輕攏慢拈,怕弄痛了它,可愛的小東西反應好誠實,立刻給予甜美回應,因他的撫弄,已然嫣紅挺立,他以虎口托捧,就著兩人相貼姿勢,他的唇正巧抵在她發鬃,距離白玉耳殼恁近,他先是笑,才問︰「你能感覺到我在做什麼嗎?」
「不要問這種事啦……」她哪敢回答呀?!
「我只是想知道,這具身體是否對于觸踫有反應,畢竟它非血肉,說不定我撫模你,你卻一點都沒有感覺。」他理所當然地說著,仿佛現在他的舉止只為了試驗新身體好不好用。
「有感覺啦,好癢……」她的腰,正被金貔雙掌滑過,那兒最怕癢,頸子也遭他伸舌舌忝舐,他的長發,搔得她直發笑。「金貔,這樣好癢,不要了……我求饒可以嗎?」
軟女敕小手攀在他肩膀上,笑得輕顫,他並未饒過她,反倒更直接以掌扣住她的後腦勺,方便他探索她檀口芬芳。他吻著,突然像驚覺什麼,忙不迭放開她,她迷蒙覷他,不解他何出此舉,定楮細瞧才發現,他以指月復輕輕模著她的腦後,她霎時明白,他擔心他方才托著她後腦的力道,會弄疼她墜地時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