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用一輩子去換神獸大人來荒城短短幾天?你好傻……」雲霓心疼極了,這個妹妹做起事來,就和她們的爹親一樣,不顧後果。
「不會,我覺得很值得。」雲遙毫無虛偽地回道。
能遇見金貔,多好呀!
有機會愛上金貔,多好呀!
她一點都不後悔,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傻,一點都沒感到自己吃了虧。
這場際遇是豐富的,她踫上了愛情,知道愛一個人是怎生的甜酸滋味,她笨拙且青澀,用她從爹娘身上揣摩而來的一招半式,愛著他,在她心中,這不是一場交易,她付出的愛情,全是心甘情願,全是難以自拔。
「你愛他,是吧?」雲霓雖是提問,口吻卻很篤定。
雲遙這回沒結巴否認,緩緩點頭。
雲霓憐惜地握握她的手,「遙妹,相信霓姐,神獸大人他對你並非如你所言的‘沒有關系’,他的動作,他的眼神……都是一個處于愛戀中的男人。我是不清楚人與貔貅有何差別,就我雙眼看見,便是一個擁有獨特金發的‘人’,跟在我小妹身畔,生怕我小妹跑掉,生怕我小妹忘掉他在旁邊。一塊用膳時,你應該看看他那副嘴里吃的不是金塊而是你的模樣,反倒你還會不時替娘夾夾菜,陪爹抬杠,沒有他目光膠著,沒有他專心凝注……你這個駑鈍的小丫頭,稍稍注意去看,你會明白霓姐的意思。」
第7章(2)
金貔他……
會嗎?可能嗎?霓姐看錯了吧?
金貔只是因為全荒城里僅認識她一人,才會如此……依賴她?
依賴?
神獸心里沒有這兩個字,只有別人依賴他,他不曾依賴過誰。
他會專注地看著她,是因為……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
「不過……我很懷疑你看得懂,就連北海暗戀你長達數年,用了與金貔相似的眼神望著你,你八成不知道吧?」所以罵她駑鈍絕對有道理。
「咦?」雲遙又被雲霓補上的這句話嚇到。她木訥發傻,圓圓大眼眨兩下,神情尷尬。「霓姐你是說……北海他喜歡我?」
「你不知道?」北海看到她的反應,一定很難過,愛上遲鈍型的小笨蛋,算他不長眼。
「我不知道……我以為大家都是好哥兒們呀……我甚至以為他喜歡的是棠棠。」王老伯家的小彪女,身長七尺強壯有力,常和北海一塊騎馬拼輸贏。
可憐的北海,一顆心慘遭踐踏。
提到北海,雲遙又是一聲低嘆。
「北海此時還在山里找我吧……我該怎麼辦?我想讓他知道我很平安,我沒有在深山里失去蹤跡,叫他別再慌亂尋我,盡快下山與北洋、美淨會合,三人一塊回來荒城,不要擔心我……」偏偏她完全無法與北海聯絡,心里著實煩憂。
「憑神獸大人的本領,要在一座山里找到北海,不是難事吧?」與其焦急掛心,何不求助于金貔?
「問題是……他不要呀,每回提到下山找北海,他就生氣,我向他保證我找到北海就馬上回去,他也不肯,我不懂他為何這麼討厭北海。」雲遙一臉苦惱卻找不出解答。
雲霓一听便明白了。
金貔不是討厭北海,而是討厭雲遙身邊出現的雄性人類。
誰說人類與貔貅不同?
誰說人類有的情感,貔貅沒有?
誰說人類以為有些什麼的舉動,對貔貅而言,不代表任何意義?
就她來看,貔貅與人類一模一樣。
一樣想獨佔。
一樣有私心。
一樣挨不住心上人提出懇求,而願意千里迢迢來到荒蕪之城。
一樣的……
會吃醋。
接連數日的晴郎好天氣,勤奮認真的荒城城民趁機修補屋舍及羊柵,堆積糧草,晾曬可以久藏的肉修和硬饃餅,絲毫未因風清氣爽而懈怠偷懶。
金貔停留的時間僅到今天為止,他比原先預定多待了兩日,陪伴雲遙走遍城內每處角落,全城的百姓他幾乎都見過。有些熱情點的城民見他與雲遙一塊出現,猛塞給他們好多食物,有些則邀他們一塊吃頓便飯,有些送給他們暖和的雪綿毛織物,盛情熱絡,教他相當不習慣,卻並不討厭,因為他們的笑顏感染了雲遙,她笑得比他們更燦爛開懷。
他喜歡看她笑。
她在她自己的家鄉好快樂,他怕這份快樂,會讓她決定留在這里不走。
他不想再多留,也不想她總是四下無人時,才敢偷偷模模抱他。
所以他要走,回到他自己的貔貅窩,回去後,他才會覺得她是完全屬于他。
大批城民放下工作,特來恭送神獸離開,他這輩子……沒被如此多人同時下跪磕頭,送他一路好走。
他站在那里,遲遲沒有咻一聲變不見,俯身跪地的眾人腳都發酸了,荒城的風,吹拂耀眼金發及他一身衣袖,他仍是一動不動。
因為某一只家伙站錯了位置。
某只家伙沒有站在他身邊,等著跟他一塊回去,而是藏于她爹娘背後,雙手絞袖,目光游移不看他。
這是什麼意思?
她不跟他走?
她要留在爹娘身邊?
她把他利用完,就準備趕他回家去?
金貔不悅地眯眸,用凜冽目光要瞪得她模模鼻子乖乖踱回他懷里。
她沒有,臻首壓低低,躲在雙親身後,像只見著貓的耗子。
他幾乎快瞪穿她,她不用抬頭也能感受到灼熱的注目。
他沒有開口要她一起走,所以她不敢自作主張,大喇喇往他身旁站,怕遭他冷言驅趕,說著他不需要她陪他回去。縮藏于爹娘身後,如果他轉身飛騰離去,獨留她在這里,她也不至于太難堪,還能在眾人瞧不見的角落偷偷抹淚。
「走。」
巨大影子籠罩雲遙,早已听慣的嗓音,以及伸到她面前,那只泛有淡淡金色熒光的大掌。
她猛地抬頭,看見金貔,她帶著愕然,被他從爹娘身後拉出來。
「金、金貔,你……」
仍要她陪他回去?
而不是覺得她很累贅,想快快擺月兌掉她?
他還……希望她繼續愛他?
「回去了。」他只這麼說,卻教雲遙逐漸紅了眼眶。
「我……我沒有收拾包袱……」沒有把握他要帶她走,所以她兩手空空。
「快去。」他放開她,任由她破涕為笑,眼紅紅鼻紅紅的模樣無比可愛,三步並兩步飛奔回房,胡亂塞些換洗衣物、食物等等,心急著要快快回來。
等待雲遙的這段時間里,雲漢雨臉超臭,一點都不苟同女兒為何得跟這個男人回去,他同時亦不滿女兒急乎乎打包行李,當著爹親面前要跟男人跑。若不是雲霓幾天前將雲遙與金貔的不平等條件交換——她允諾為金貔刷毛刷一輩子,金貔答應到荒城逛幾天——告訴他,他現在不可能吞忍下這口怨氣,任憑金貔視人家閨女的雙親如無物,說要打包帶走就帶走!
倒是雲夫人不改其優雅婉約,笑容淺淺溫煦,款步來到金貔面前,金貔的目光落在雲遙跑走的方向,等待她待會兒再從那里喜悅地奔來,奔回他身邊。
「我家遙兒性子魯莽,還請神獸大人多多海涵及照顧。」雲夫人的聲音,喚回金貔瞟遠的注視,他不擅應對,並未立刻回答「放心,我會」之類的保證,雲夫人慈靄一笑,不以為意,又道︰
「遙兒看似大而化之,實際上心思細膩溫柔,充滿體貼他人的善良。雖然乍看下覺得她行事沖動,可她不是任性妄為的孩子,若她有得罪神獸大人之處,希望神獸大人寬容,費些功夫去理解她做的事,說的話,別急著責備她……呀,當然也不能太寵她,她會得意忘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