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位,軟墊位置是空的,凌霜沒有回來,有可能是逃了,也有可能是遇上危險死了,長老們會派人去查清楚,若是前者,凌霜將會得到一紙追殺令,眾人見而得以殺之;若是後者,亦會告知眾教友,讓眾人知曉凌霜的努力,還她清白。
第七位,也是最後一位,藍泠。她步入場中,手里牽著一名小娃兒,眾人不解其意,難道那娃兒就是藍泠帶回來的「東西」嗎?
小女圭女圭粉粉女敕女敕,嘴里吮著拇指,圓溜溜的大眼既好奇又惶惑地看向身處環境,小小蠔首正忙碌左瞧右看,與夢對上視線時,夢對她微笑,可愛娃兒也露出了不齊的牙,發出咯咯笑音。
驀地,長劍貫穿小娃兒的胸口,娃兒仍在笑,等到疼痛炸開,她皺臉要哭,生命已經消失。
在場眾人皆驚嚇站起,連向來威嚴的長老同樣大驚失色,正要拍桌責罵藍泠的凶殘,只見藍泠取出藥罐,涂抹在小娃兒傷處,不到半盞茶時間,小娃兒哭喊疼痛的響亮哭聲震天刺耳,哇哇不絕,藍泠舉高藥罐,自豪說道︰「這是續命膏,能起死回生,日後教里有人性命垂危,只要有它,便能保住性命!」苑東的療傷傷藥瞬間被藍泠的續命膏給比了下去。
「太神奇了!那娃兒活過來了!活過來了!」場外傳來驚喜嚷嚷,開始此起彼落的贊許,以及持續良久良久沒中斷的掌聲,幾乎要揭掉屋頂,夢也忍不住蹦掌,甘拜下風,原先最有贏面的芳心,鐵青著俏顏,半點笑容都擠不出來,僵直跪著。
「好,接下來,大家將手上木簽填妥你們心目中認定的聖女人選,投入白玉鳳柱旁的箱里。」長老朗聲道。眾人听令行事,魚貫把寫好名字的木簽投入木箱。
數量不少的木簽,全數計算好應該是晌午後的事,不過似乎情況一面倒,誰勝誰負,從備選泵娘的臉色中已能窺探一二,藍泠微笑始終飛揚,雖不張狂,卻顯得自信滿滿,芳心與其它女孩,垮著蒼白臉龐,豆大淚珠掛在頰上。
午時一過,眾人重新集合在大堂內,靜待長老公布結果。
毫無意外,藍泠打敗所有姑娘,贏下聖女,長老語畢同時,場內所有人皆向藍泠行大禮跪拜,包括藍泠的親爹娘,從此刻起,她不再是他們的女兒,她的身分變為崇高至極,與教主平起平坐。
報喜之後,便是報憂了。新聖女誕生同時,輸掉的敗者必須要剔除,畢竟不是每個姑娘都輸得心服口服,為避免作亂,新聖女在眾人崇敬目光恭送下,緩緩步上玉石階的同時,幾杯毒酒亦送到女孩們面前。貴華失聲啜泣,芳心強忍眼淚,不許它落下,其余幾位有的面無表情、有的苦皺神情,唯一笑著的,只剩下夢。
「芳心!」場外,有個男人扯喉撕叫,這兩字,吼得多麼疼痛。
芳心沒有抬頭,美眸僅僅盯著盛滿粉色液體的杯子。
「芳心!」男人被左右兄弟架住,不讓他闖出去惹禍。
那是芳心自幼便認識的青梅竹馬,惑厚老實的鄰家大哥,喜愛芳心十數年,礙于天魔教教規,始終不曾將情意說出口。
「芳心姊,有些話,現在不說,以後就沒機會說了。」身為旁觀者的夢,輕輕地搖搖芳心的手臂︰「我們倒好,死了一了百了,被留下來的人呢?那可是一輩子的傷痕。」
芳心揚睫,凝觀夢,夢給她鼓勵的笑容,芳心深深吸口氣,提起勇氣,望向男人所在的方向,清麗臉蛋瓖嵌著水亮大眼,輕聲對他說道︰「飛哥,下輩子,下輩子我一定非你不嫁,一定……所以,這輩子,別等我了。」說完,隱忍許久的眼淚終于潰堤,她泣不成聲,以為此生都不可能說出來的心意,在此刻,她說了。
「說得好!」夢替她叫好,拿起毒酒就要當成賀酒和她干杯,說之前,她不吐不快,酒杯高舉,大聲嚷嚷︰「我也要說我也要說!聞、人、滄、浪!雖然你很混蛋!可我喜歡你!我好喜歡好喜歡你!」歷任落敗的聖女,哪時曾見過這般熱鬧的宣言,而且就像會感染一般,連秀秀
氣氣的苑東也跟著說上幾句︰「我、我……我討厭學習聖女的那些功課,我的心願是當名女大夫,成天混在草藥堆里,快快樂樂的……若可以選擇,我不要得到備選資格,不要被挑進來……」
成為備選,沒有人問過她們要或不要,她們的命運早被人鋪好,該怎麼走、該做些什麼,都由他人決定,她們咬牙忍下辛苦,心里卻不可能不怨、不遺憾,那些怨言,在臨死之前,不吐不快。
「我覺得外頭的世界好寬闊哦,遇上好多好多人,當然不是每個人都好,但……我不討厭他們耶,我要走時,他們還送我東西,要我改天回去再陪他們一塊兒玩、一塊兒喝酒……」玉簪說著說著,又笑又哭,臉上神色精采豐富。
「我最慘了啦,為了捉那頭熊,我睡在山里半個多月,被蚊蟲咬得滿頭滿臉,它好像在戲耍我一樣,一下出現在我面前晃,一下又逃得飛快,可惡的大熊害我……和它培養出感覺來……」菊此時只擔心黑熊被毒昏過去之後,是否會有生命危險。
「嗚……嗚……嗚……」愛哭的貴華,含糊嗚咽了什麼,只有她自己听得懂。
「敬,下輩子!」芳心執杯,舉至半空,淚花朦朧,與情人遙遙相望。
「敬,聞人滄浪!」夢舉杯相踫,糠得清脆好听。誰呀?在場眾人都不認識的人名,但誰也沒去問夢。
「敬,女大夫!」苑東頭一次放聲吼叫出來,好痛快!
「敬,客來賭場!」玉簪想要喚得很大聲很大聲,最好大聲到能讓遠方的那幫豪爽兄弟都能听見。
「敬,大黑熊!」菊操杯跟上。
「敬,嗚……」貴華到最後,仍是說得混亂。
幾個姑娘,幾只酒杯,輕輕互擊,再各自收回,抵向檀口,幾人動作完全一致。
眾教徒何時曾見過哪一次的驗收大會是這般收尾?不由得一個個瞠目結舌。
距離上一任聖女選出時日莫約是十五年前,當時賜死的十名姑娘,哭得肝腸寸,有人不服、有人怕死、有人想逃,最後由幾位壯漢架住硬灌毒酒,場面教人見之不忍,姑娘們扭曲的臉孔,充滿憤恨與不甘,雖然為天魔教獻上生命是光榮之事,一旦面臨了死亡,說心甘情願未免太強人所難!
但,把毒酒喝得如此爽快,彷佛接下來她們各會喊出一句「再來一杯!」的詭譎氛圍,連聖女登上香檀寶座這等大事,也不及幾個丫頭豪邁干杯的氣勢來得教人為之喝采。
「怎麼這般辣呀?」夢吐舌,猛晃小手對著它揚風。毒酒色澤粉若櫻瓣,哪知味道又刺又辣又燙喉,險些害這幾個一口灌下的姑娘嗆到,果然好看的東西不一定好喝吶。「要是能配串冰糖葫蘆,還不會這麼難下咽……」
「冰糖葫蘆?那是什麼?」芳心也嗆得直咳嗽,好不容易才順氣。
「我知道,我見過!」玉簪搶白,在客來賭場外頭,總有人扛著它們在叫賣,不過她太專注于賭桌上,倒不曾嘗過。
「它是很美味的東西哦!一根竹簽上,串了六七顆腌李子,再滾進熱融的糖水里,李子外層包上的糖,冷卻之後,會變得晶瑩剔透的糖衣,又甜又脆,配合里頭腌李子的酸,滋味又矛盾又特殊,好吃極了呢!」
扁听見腌李子,大家口腔自動自發泛出唾液,再听見剔透糖衣,嘴里又是一陣甜,方才毒酒的難咽,彷佛也被腌李子和糖的滋味給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