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你這個懶人除了伺候我很用心之外,哪時還會去關照別人吶?」嚴盡歡邊說,右手輕揚,晃了晃︰「我不愛那個綠玉葉鈿,換掉。」
小紗迅速換上一只瓖嵌數十顆小珠貝的銀鈿,嚴盡歡滿意覦著,它在黑發上形成搶眼效果,續道︰「你若喜歡他,我可以將他送你。」別說她這主子難相處,她待春兒這位貼身好姊妹可不差呢。
「送我?」春兒眨著眼兒,對這兩個字認真思量。
「雖然他還不是流當品,不過,要把一件典當品變流當品,對我們而言,輕而易舉嘛,只要你想要他,他就是你的。」嚴盡歡平時不是好商量的主子,若是鋪里其它人想向她索討東西,得視她心情好壞來決定是否打賞,但面對春兒,她善解人意許多,畢竟,交情不同吶。
春兒眸里逐漸綻放笑意,變得晶亮無比︰「真的嗎?我可以討了他?」
「當然。」嚴盡歡頷首。
「那好呀,我要他,請小當家把他送給我。」春兒笑開了臉,一句悶笑的咕噥含在嘴里︰「他如果知道這事兒,臉上又不知怎生精采呢,詰詰詰詰詰……」
「沒問題。春兒,聞人滄浪是你的了。」嚴盡歡允得利落。說完的同時,小紗也替她打扮妥當,嚴盡歡回首,交代春兒︰「好了,別一徑傻笑,去替我熬藥吧。」
「藥?」春兒茫然重復。
「為了一個男人犯傻呀?!我的藥呀!」嚴盡歡睨她一眼,以為她欣喜若狂而忘了該辦正事。
「藥……哦。」春兒連忙點頭,與端著水盆的小紗一塊兒退出房,小紗要去將水盆里的水倒往溝道里,春兒拍拍她︰「小紗,是什麼藥呀?」
「呀?我不清楚耶,小當家所有湯藥都不假他人之手,只有你能踫,連武威哥都沒動過。」小紗困惑春兒怎會反倒問起她來。
春兒黑眸骨碌碌轉了一圈,換上甜笑︰「呀!我想起來了啦,我趕快去幫小當家煎藥!」語畢,一溜煙往廚房方向鑽,徒留小紗一個人愣凱看著她的背影,好半晌才笑笑搖頭。「春兒姊怪怪的……難道陷入愛情里的人,都這副怪模怪樣嗎?」
紙,包不住火。
聞人滄浪被打賞給春兒之事,很快便在嚴家當鋪里傳開,成為眾人嗑瓜子說嘴的熱呼呼八卦。
當然,聞人滄浪不會被蒙在鼓里。
聞人滄浪得知嚴盡歡把他賞給春兒,憤怒如颶風掃來,迸發的殺氣震懾了當鋪眾人,迫使公孫謙、秦關、尉遲義及夏侯武威同時站出來,擺開對峙架勢,必要時,四個打一個也在所不惜。
「我受夠了。」聞人滄浪一字一字咬牙猖出。
對,他受夠了!
在這間鬼當鋪想圖個安寧也做不到,每天每天每天都會有個家伙跟前跟後,要他幫這個做那個,一邊灌迷湯一邊用傻笑企圖迷惑他;一邊趁他不注意就叫他動動劍氣掃地;一邊利用他失神之際要他使使輕功去清屋梁上的蛛絲成他何必如此作踐自己?他應該要做的是,全心全意追殺魔教小妖女,逼她吐出解藥,解去他身上之毒,她若不從,他便一刀一刀凌遲她,還怕她不從嗎?
何必在嚴家當鋪乖乖等滿三個月,過這種卑賤生活?
變成典當品已經夠辱他威名,被逐步教化為奴僕亦令他無比難堪,此時再成為春兒手里一件「賞賜品」,他聞人滄浪還有臉活在世間上嗎?不如自我了斷省事些!
聞人滄浪面容緊繃,偏書卷味的臉龐揉合了戾氣,他的神情在說︰誰都別想攔我,我聞人滄浪不容人揉圓搓扁,不是任誰想處置我都行!
「春兒,這張當單拿去請人仿謄個一萬份,他只要一踏出嚴家,咱們就四處張貼,貼滿南城每一面牆,教眾人看看,武林盟主聞人滄浪是如何的不守信用、如何的違反合約。」嚴盡歡嬌甜中帶有風涼的嗓,彷佛無視聞人滄浪的殺氣!她確實也沒能看見聞人滄浪的表情,在她前頭擋了人高馬大的四只男人,嬌小如她,自然只能瞧見他們背影,聞人滄浪的臉再陰鷥、再臭、再嚇人,她都沒看到!慵懶傳出,縴手晃著當初紫紗姑娘將他抬進當鋪典當的當單。
「是,小當家。」春兒接過,放進懷里。她與嚴盡歡不同,嚴盡歡坐著,視線不夠寬廣,她站著伺候人,視線輕易越過四人,落向盛怒中的聞人滄浪。她彎笑了眸子,不似鋪里其它小婢都逃得遠遠,一個一個縮到門外,生怕會慘遭殺氣波及。這方主僕氣氛融洽,那方,一個怒焰已達極致的男人,與四名不敢小覦他的男人,蓄勢待發的抗衡,因嚴盡歡的加油添醋而一觸即發,聞人滄浪長發微微撩動,手背上青筋一條條冒突而出,彰顯著他耗費多大力氣在壓抑自己動手砸碎這整座宅邸,當他看見春兒唇畔一抹笑靨,他眉間的蹙痕劃破冷靜,陰狠瞪著她,她全然不怕,還回視他,笑得更甜似蜜,彷佛在挑戰他的爆發底限。
「我並不是流當品,你無權處置我。」聞人滄浪陰狠目光沒從春兒身上挪開,冷嗓卻是在對嚴盡歡說。
「錯,你是。春兒,當單給他瞄一眼小心,他會搶走撕掉。」嚴盡歡叮囑春兒。
春兒頷首,取出當單,攤開,指指其中幾字,雖有段距離,但她知道聞人滄浪的好眼力可以清楚瞧見。
死當。白紙黑字,而死當旁邊,還能看見筆跡涂抹掉的痕跡。
「你們竄改當單?!」他明明記得公孫謙告訴他,小妖女三個月後會回來取贖他!
「沒有呀。」嚴盡歡睜眼說瞎話︰「你看仔細些,當單上有捺指印的,典當人自己要求把取贖改成死當。」
「小妖女來過?!」聞人滄浪瞠目逼問。小妖女來過當鋪,更改合約?何時來的?
他竟然錯過她了!錯過把她挫骨揚灰的時機!
她看見他被春兒領著去提水的窩囊模樣了?
她躲在哪處暗暗恥笑著他了?
「總之呢,典當人決定死當你,其下之意,你已經是流當品,當鋪里每一件流當品,我都有權處置,春兒想要你,我就把你賞給她,從現在起,你是春兒的東西,你最好安分些。」嚴盡歡甜孜孜說道。
聞言,聞人滄浪又瞪回春兒身上去。
這女人想要他?
就是她向嚴盡歡開口索討他?
聞人滄浪的怒火轉移到她身上,眯細的黑睫掩去眸里肅殺之氣,抿閉的薄唇不發一語,卻比任何惡毒語言更具殺傷力,他在用眼神殺她,要她自己識相開口,向嚴盡歡收回無理要求,說她不敢要他了。
他在等,沒有人在他殺人目光冷睨之下,還不趕緊跪地求饒。沒有人。
好吧,有。小妖女是一只,春兒是另外一只。
她秋翳雙眸眨呀眨,無辜天真、單純甜美,沖著他笑。
「你這家伙!餅來!」聞人滄浪震開阻擋在前方的眾人,攫擒春兒的手腕,粗魯蠻橫地將她拽近胸前。
他非得和她好好「談談」,談完之後,要她自己哀求嚴盡歡取消打賞。
由于聞人滄浪的目標不是嚴盡歡,眾人沒有出手相阻。說來無情,畢竟讓他們願意拿命去拚救的人,僅止于嚴盡歡,春兒並不名列其中,再者,四人連手就打得過聞人滄浪嗎?他們都不認為這個答案是肯定的。
他們雖然皆習有武藝,教訓教訓匪類綽綽有余,可用來對付武林盟主,恐怕仍嫌力不從心。
嗯……春兒應該是不會有生命危險,至少……春兒被聞人滄浪拉走時,她臉上可沒看見半絲害怕及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