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關哥會負責到底。」嚴盡歡聳聳縴肩。要不是看秦關身體尚未恢復,該舉的地方應該舉不起來,她會直接拐朱子夜和秦關洞房,省得有人老演著拖棚歹戲!毒汗都嚇不退朱子夜,她心甘情願要為秦關死了,最好是兩只家伙沒有互有愛意啦!
愛就愛了,裝哈哥兒們呀?!看不過去了!
加上金剛鑽失竊,她心情惡劣至極,正巧拿朱子夜來泄泄怒火。
「慢著,你們在說什麼?」夏侯武威完全狀況外,他們一句來一句回,說的每個字他懂,湊在一塊兒說,卻听得一頭霧水。「妳不是說阿關沒救了?妳不是告訴朱朱,阿關他」
「阿關沒事啦!」尉遲義啪啪拍打著夏侯武威的寬肩,「謙哥收留的那件典當品!」
「是妅意收留的。」公孫謙修正他的說法。
「對啦對啦,妅意收留的那件典當品,謙哥說他價值連城,連在哪里我們一直都沒弄懂,原來他是個藥人,能解天下所有毒,阿關已經喝下他的血,現在只等毒退干淨就沒事啦。」放心放心,秦關醒來僅是早晚的事,那位典當品向他們保證過了。
呀,難怪他們一點也不急不慌,更未面露即將失去親人的痛苦,還有心情說著「耍」呀「整」的。夏侯武威恍然大悟。
「那,朱朱……」
「她現在應該忙著將那碗潤喉解渴的冷泉水當解藥,哺喂關哥喝吧,喝完還得舌忝他咧。」呵呵呵呵。
城里人的心,是非常陰險的,牧場長大的善良小村姑,誰教妳不懂提防。
除了嚴盡歡外,其余人都小小同情起朱子夜,然而一想起兄弟秦關的一往情深和守候,又忍不住默默想著!
朱朱,妳就捐軀吧妳。
沒有第三種辦法了。朱子夜放棄用小調羹喂他,太慢了,她怕五更更響之前,沒能全數喂完他,想扶他坐起身喝,她又無法一邊支撐他一邊以碗口抵在他唇心而沒灑出湯水,最後,她以嘴對嘴方式,含著湯水,小口小口哺進他嘴中。
出乎意料的,湯水不若一般黑濃的苦藥,她舌尖嘗到的滋味是冰冰涼涼又無異味的液體,不是說良藥苦口嗎?它一點也不苦,連草藥味都沒有……她無暇去管這類小事,小心翼翼抵住他的唇,舌尖鑿探,將湯水慢慢、慢慢地喂入。她屏息,一直等到他咽下湯水,她才有辦法松口氣,但還不到完全松懈的時間,湯水仍剩大半碗,她必須加快速度,又喝一口,過渡予他。當最後一滴湯水喂盡,仍貼在他唇間的她,才稍稍分神地感覺他雙唇的沁冷及柔軟,它被湯水濡得濕亮,除了一開始有些許干澀,刮疼她細膩的唇瓣,之後的接觸都是陌生和新奇的,她甚至不想離開他的唇,已經沒有湯水可喂,她仍一啾一啾地啄吻著他。
害怕失去他的恐懼仍緊緊包圍她,他依舊臉色不佳地昏睡,就好像永遠不會再醒來一樣,她在他耳邊喊他,他一點反應都沒有,這讓她又沮喪又難過,眼淚幾乎不曾停過,就連喂他湯水時,她的淚珠也不斷滴落在他臉頰上。
五更前沒喂完,藥湯會失效,他就死定了。嚴盡歡說。
她已經喂完藥,可是秦關看起來沒有變得更好呀……
他沒有張開眼、坐起身,沒有活蹦亂跳,他一樣是躺著不動呀……
喂完湯藥,妳得用嘴吸出他身上毒汗,當然,妳可以不做,畢竟吸出毒汗,一不小心吞下,妳也會跟著中毒,咱們全鋪里沒人敢拿生命去賭,只能眼睜睜看關哥死
呀對,她差點忘了!
她還有這件要緊事沒做!她太混亂、太恐慌了,腦子里沒有任何條理,才會漏東忘西。問題是……他身體像塊冰,根本沒有半滴毒汗呀!不管了,朱子夜伏在他身上,避開他腰側的傷,思索該從哪處下手,最後看見自己的眼淚掉落在他的肩窩,像在告訴她,從這兒開始吧,快些,別遲疑了,他的生命可是一點一滴在流逝……
唇貼著他的肌膚,試圖吸嘔出汗水,但汗水怎可能因此就被吸出,嚴盡歡胡亂羅織的理由漏洞百出,朱子夜卻渾然未覺,仍是在他身上努力奮戰。
從肩膀移到鎖骨,再到頸部、胸部、每一寸膚……她嘔吮力道太重,很快便在他身上留下無數紅痕。
不是錯覺!
方才盤踞在他身上的黑色脈絡已經消褪不少,雖然仍能看見毒的殘存,不過情況比她一開始甫見到他好得太多太多,他臉色不再是難看的鐵青,蹙緊的眉頭倒是沒松,胸口起伏趨于平穩,氣息噴吐在她發漩,暖暖的,體溫也逐漸回復,不再冰冷嚇人,她分不清楚那體溫是由她身上傳遞過去,抑或是兩人密密相貼才煨出來的熱度。
然而,他身上色彩仍是很豐富,只不過由黑變紅,滿滿全是她用力吸出來的痕跡,乍看之下頗為精采。
「歡歡沒騙我……真的有用……」朱子夜壓下想飛奔出去感謝嚴盡歡的沖動,在秦關沒事清醒之前,她絕對不離開他半步,要是走了,他又發生什麼事怎麼辦?他又像剛剛那樣半死不活的怎麼辦?她不要他死。
他若有不測,她會好難過,她會一直哭一直哭,她會不知所措,她會……
寧願死掉的人是她。
她不要失去他。
因為是好哥兒們嗎?
不,換成魯蛋的話,她才不會這樣,交情根本不一樣,今天若躺在床上的人是魯蛋,她不會像現在一樣恐懼發抖、猛流眼淚,還有,胸口悶痛。
妳被「哥兒們」這三個字給蒙住了雙眼,將它抽掉吧,妳才有機會看見藏在身後的感情是什麼。茶花那時淡淡笑著,告訴她的話語,在朱子夜倦累癱軟在秦關胸口,意識漸漸模糊之時,依舊清晰回蕩。
不是哥兒們的話……
秦關醒來時,右臂是完全麻掉的,他試圖握握五指,幸好,它們仍能動,而五指這麼一攏,握到了詭異的東西,像是……肩膀,而那詭異的東西壓在他右半邊,氣息拂在他頸際,隱約還能听見吸鼻聲。秦關濃眉攏聚,強逼自己睜開沉重雙眼,將視線挪往右下方,然後,一整個傻住。
為什麼朱子夜會躺在他身邊?
怎麼回事?
他努力回想,只記得珠寶鋪里闖進賊人,搶走金剛鑽,他挨了一刀,刀上有毒,再來呢?
沒辦法,記憶一片空白,他連自己怎麼回到床上都不清楚。
她挨在他膀間,臉上仍有斑斑淚痕,黑睫掛著淚珠子,而他視線範圍的余光竟還瞄到她枕靠著的部位,布滿紅紅紫紫的……吻痕?!
他把她怎麼了嗎?或是他應該問,他被她怎麼了嗎?
他上身赤果,她衣著完整,連辮子都沒解下,應該未發生任何事。
不懂她為何在這里,他以為是自己在做夢,夢見她,像只貓兒蜷躺他身邊,以她一身柔軟肌膚熨貼著他,麥芽色小臉溫暖細致,鼻頭紅通通的,不時還會抽兩聲,他的臂膀濕濡一片,是她的眼淚,她雙手掄成小拳,一只擱在她嘴前,一只橫過他的胸口,絞揪在他身側的被裳上,雙腳迭著,還算安分地微曲在他腿邊。
她的表情,像讓人拋棄過,又重新被找回來一般,帶有些些委屈、些些害怕、些些怨惹。他看著她的同時,再度覦見一顆淚珠自她眼角淌落,他伸手擷去它,明明動作已經夠輕微了,仍是驚動到她。
朱子夜驀然瞠大滿滿血絲的圓眸,整個人重重一震,兩人四目相接,他還在疑惑是何原因令她這般恐懼,就連睡著,都不安穩,她卻瞬間大哭,本來只有久久滑落一顆的淚水,演變成決堤河水,撲進他懷里,嗚嗚在說著話,說些亂七八糟……他真的沒听懂,除了「關哥」兩字之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