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傷她。」如果要找一個人回去給我爹看,我只希望那個人是。謙哥。她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已經那般的喜歡公孫謙,獨一無二,只希望在她身邊的人,是謙哥。
我性子比較沒定性,我可以改,我知道我很莽撞,我也可以改,我會變成你喜歡的那種姑娘,你給我一個機會嘛……
大剌刺的她,曾經嗤之以鼻告訴他一個關于遠房親戚的故事,說著那位姊姊為了情人,不斷改變自己,情人嫌她不夠手巧,她去學繡花,情人嫌她笑起來牙齒不整,她便時時掩嘴,笑不敢露齒,情人嫌她嬌貴,她挽起袖,攬下所有雜務,要讓他知道,她是吃得了苦,結果她的改變,仍喚不回一顆遠揚的心。朱子夜那時邊說邊跺腳,邊要他陪她一塊兒數落臭男人,說她這輩子絕對絕對絕對不為誰改變自己,若要喜歡她,就得好的壞的一塊兒喜歡。
她……卻願為了公孫謙,變成他會喜歡的姑娘類型。
說不定,日後換成你會很愛很愛我,說不定我們有可能……
說不定,公孫謙以後真的會愛上朱子夜,會發覺朱子夜率直的可愛。
說不定,他會很愛很愛她。
說不定會比他秦關更加的愛她。
未來,什麼都說不定……
第6章(1)
未來,會怎樣,誰也不知道。正因未知,每遇見一件突發事情,都變得措手不及,或大或小,考驗著面對它的勇氣與處變不驚。朱子夜首次告白失敗,哭著返回牧場。本來還和她嘔氣的朱老爹看女兒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哪狠得下心數落她半句?再听見女兒說愛上嚴家當鋪最值錢,呀,不,是最品行優良的公孫謙,心里暗暗高興女兒真會挑人,一方面又困惑著,女兒向來掛在嘴邊那個姓秦的小伙子怎麼輸給公孫謙?
不過年輕人的感情事,做爹的還是少給意見,他逼婚歸逼婚,只是嘴上叨叨念念一番,實際上卻沒那麼希望女兒早嫁,再擺個兩三年或四五年都行,當時是被老魯給激出火氣,才會和女兒爭執對吠,拿女兒出氣。
這下也好,對吠吠出了女兒的桃花,讓女兒明白了愛情,好!朱家兒女最勇敢,追求愛情別手軟,看上了姓公孫的,就去追回來,老爹全力支持啦!
罷開始朱家父女倆,火力全開,一個三不五時就拖著女兒教導當年他追上她娘的十八招武藝,一個勤跑嚴家當鋪,有空就在嚴家住上三四五個月,放牧場堡作給老爹自己扛。這是朱子夜十四歲邁向十五歲那一年的事兒。接著,朱老爹從女兒一回一回失望而歸的臉上,感覺到招婿無望,公孫謙根本無意于她,他開始勸說女兒放棄,笨女兒偏偏是那種越被反對,越充滿干勁的魯莽家伙,這性子,和他這個做爹的還真他女乃女乃的像……
再來,女兒竟然和嚴盡歡達成買下流當品公孫謙的斕協定?!
花錢買男人,這事兒,他舉雙手雙腳反對!
一千兩耶!
不是一文,不是一兩,是一兩的一千倍!
他的女兒雖非天仙,好歹也是牧場一枝花,越長越漂亮,高挑健美的帥氣俏姿,讓他這老爹走路多有風,真要替她找婆家,隨口一吆喝,趕來他家排隊報名的男人足以繞遍整座牧場,哪犯得著拿銀子買丈夫?
他反對,女兒越堅持要做。剃一只羊要跟他收一兩?!擠一桶羊女乃收五兩」她為了鑽錢,連老爹都要坑殺?!
十五歲的朱子夜攤掌向他索討剃毛費的嘴臉,他氣得牙癢癢。
十六歲的朱子夜,仍是當鋪牧場兩頭跑,他有一回忍不住招來女兒,問她︰妳真的這麼愛公孫謙?愛到願意為他成為鑽錢奴?!她似乎被他問倒,呆茫茫望著他,小嘴微張,一副痴傻樣。說呀!老爹端出嚇人氣勢,逼她給個答案。對啦。縴肩一聳,答得彷佛理所當然,又更像敷衍亂應。爾後,包袱一收,又去嚴家當鋪打擾人。
十七、十八……女孩子家的寶貴青春,如指縫間流逝的沙,涮涮涮地飛快流失,今年,她就要滿十九了,老魯的媳婦茶花在這些年里,都是四個孩子的娘親,他家女兒還像長不大的娃兒,成天數著尚缺多少才滿一千兩,唉……
她怎麼不願死心呢?他都已經放棄讓公孫謙成為女婿的念頭好幾年了耶……
難道是太愛太愛公孫謙了嗎?
也不像呀,至少,比起以前和姓秦的小伙子通信次數來看,女兒從不寫信給公孫謙,不向他報告自己在牧場的瑣碎生活。
還是她拿公孫謙當借口,讓他這個做爹的,無法強逼女兒另嫁他人?
或者是她根本蠢到不懂自己的追逐是為了什麼?!
「爹,我要去嚴家。」
朱子夜家當扛上肩,左邊是換洗衣物拉里拉雜的一大包,右邊是沉甸甸一千兩白銀,細細碎碎,全是她一點一滴儲存下來,包括了多少他每年包給她的壓歲錢,她今年終于將錢存足,趕著前往當鋪取贖公孫謙。買一個當鋪鑒師回來牧場,究竟要干嘛呀?替他們家小羊群鑒識性別嗎?朱老爹嘆氣。
「女兒,這里坐。」他拍拍長椅鋪有軟兔毛墊的空位。
「人家沒有空陪你閑聊啦……」
「嚴家不會跑掉,公孫謙不會跑掉,但是爹會。」小心他一氣之下,也學她離家出走,丟下成千上萬只羊群給她照顧,教她嘗嘗哭跪著求羊群乖乖跟她回柵圈的滋味。
朱子夜不甘不願,包袱放下,坐到老爹身旁。
「歡歡那孩子也真是的,竟然把人當成商品,賣來買去。老嚴當初還直夸他的寶貝女兒溫柔婉約,深怕女兒受人欺陵,結果他看走眼了歡歡的本性,以為她是只貓,結果她是頭虎……」
朱子夜明白老爹一語雙關在提哪件事。四年前,嚴盡歡不顧眾人反對,以三百兩將冰心賣給一位富賈為妾,據說富賈在珠寶鋪開張當日的走台表演見到冰心,驚為天人,便不斷托人上嚴家要求買下冰心。冰心是流當品身分,買與賣,嚴家當鋪有絕對的處置權,眾人皆以為嚴盡歡會拒絕富賈出價,不會輕易將冰心賣出,何況是賣人當小妾。然而,眾人皆料錯嚴盡歡的良心,嚴盡歡賣了,爽快收錢,趕冰心上轎。嚴盡歡是當家,誰敢有異議?只是在私底下,總能听見鋪里人在埋怨嚴盡歡的無情無義。
她也向嚴盡歡表達過對冰心事件的反對意見雖然當時冰心老早在她去當鋪的前半年就被賣掉,她多說也于事無補,但她仍是忍不住要念念嚴盡歡。誰知道她才說出「冰」字,後頭的「心」連月兌口都來不及,嚴盡歡怒焰沖天,拍桌大喝著要她閉嘴,不許再提,當家的氣勢完全壓垮小癟三朱子夜。
「歡歡說,只要是流當品,她都有處置權。」包括其它幾件流當品,公孫謙、歐陽妅意、尉遲義,以及……秦關。
「他們全是自小與歡歡一塊兒長大,無論如何,總會有感情吧?誰有辦法將他們當成沒有喜怒哀樂的商品,不顧他們的意願,狠絕賣掉?」朱老爹想,若老嚴還在,定也會大吃一驚,意外女兒的心腸冷硬至此。
朱子夜無法替嚴盡歡說半句話,因為,她也曾錯愕于嚴盡歡所做的決定,無法諒解她把冰心給賣掉。另一個令朱子夜沉默的理由在于……她與那位富賈有何差別?都準備拿錢去買人呀……
「他們被賣得不情願,又怎麼可能會給買主好臉色呢?」朱老爹拐彎抹角,就是在暗示女兒,買下公孫謙,不會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