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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伙計 第23頁

作者︰決明

赫連瑤華緩而優雅地走往古初歲床畔,居高臨下俯視他。「不是我不弄昏你,而是你的體質問題,麻沸散的藥性被你輕易解掉,你要怨就怨害你變成這副德性的軍醫。」他的笑容,喜悅中帶有風涼。

「。︰」古初歲仰覷的目光淡然,即便自己淪為砧上肉,也不見他面露恐懼。

「你看起來真認命。」赫連瑤華不討厭他如此配合,省去他不少功夫。

「從你買下我的第一日,你就很清楚明白告訴我,你的打算。」古初歲不無知,赫連瑤華同樣不愛迂回,話總是挑明了說,當初赫連瑤華半迫半誘地以重金向軍醫買他後的頭一句話便是「我要殺你取心」。

赫連瑤華低笑,笑他的識趣。

「你的尸體,我會替你處置,算是給予你救回綺繡的一點小小獎賞,你安心上路吧。」

「……我的尸體你可以隨意棄置,有件事,算是我討來的獎賞,行嗎?」古初歲開口。

「你說。」赫連瑤華難得今日心情好,畢竟再過幾個時辰,他的愛妻便能恢復往昔健康美麗,看在愛妻份上,有任何要求都能說來听听,興許他會大發慈悲地點頭同意。

迸初歲淺然的眼,添入一絲柔情,他並沒有哽咽,嗓卻難以避免地啞然,最後一次,道出擱在心上念念輕喃的名。

「嚴家當鋪里,一位名叫歐陽妅意的姑娘,請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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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騙人!」

歐陽妅意捂住雙耳,用盡渾身力量在嘶吼尖嚷,她拒絕相信尉遲義說的每一個字。

我循著謙哥的線索,先往太傅府去打那條風流婬蟲,再從太傅府里探得另一個消息,古初歲被赫連瑤華帶走——對,赫連瑤華,那位出了名的貪官污吏。

我夜探赫連府,從屋瓦往下覷時,我看見的是……被開膛剖月復的古初歲。

騙人騙人騙人騙人——

這不是真的!

他已經斷了氣。妅意,沒有人被支解成那副模樣還能存活下來。

他死了。

他們,正準備挖他的心。

迸初歲只是氣惱她說錯話,所以才掉頭走人!

絕不是尉遲義所言那樣!

他不是死去,他只、只是離開而已!

她寧可他只是離開她,到另一處城池而已!

「妅意!你冷靜點!」尉遲義抱緊她發顫的身軀,她的顫抖完完整整傳遞給他,他笨拙地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更後悔帶回這個消息的自己!

他錯了,他不該告訴妅意關于古初歲的死訊,應該讓妅意誤解古初歲是個沒擔當的混帳,時間一久,她自然會淡忘掉他,也許到那時,她听見古初歲的死訊只會淡淡應了聲「哦」,也許她就不會這麼痛。

「你說謊義哥你說謊!我不相信!他是在氣我,是我說了傷人的話,他才走的!他怎可能會死?!你說謊!」歐陽妅意沒有哭泣,嬌容肅穆,雙舉握緊,吼向尉遲義。這種玩笑一點都不有趣!若義哥是希望她對于古初歲的離開能盡快忘懷,那麼他用了最糟糕的方法!

她真的生氣了!

「妅意,我沒騙你,我親眼所見。」尉遲義沉重道。

「你看錯了!」歐陽妅意立即回嘴。

「我不會看錯古初歲。」當時……古初歲瞠著空洞雙眼,尉遲義挑開在他正上方的屋瓦,看清底下情況。古初歲被一群人包圍,胸膛被剖開,露出血淋淋的胸腔,駭人之景,尉遲義亦為之皺眉。

「我沒親眼看見,我絕不相信!」她好堅持,開始不斷重復著這句話。

她沒親眼看見,絕不相信古初歲已死!

歐陽妅意掙出尉遲義的懷抱,使出輕功,飛躍于檐上,尉遲義明白沖動的她正要往何處而去,隨即追上,他不能放任歐陽妅意獨闖赫連府,赫連瑤華是何等人也,他的惡名響遍南城,既貪又佞,身為父母官,卻從不親民愛物,暗地里做些啥見不得人的丑事,小老百姓或許不可窺知,但他們這種時常接觸富豪商賈的生意人,多多少少都吃過官吏的虧,對赫連瑤華的壞,模得清清楚楚,赫連府里,機關重重,為了防備想入府暗殺赫連瑤華的刺客們,歐陽妅意貿然闖入,等于將自己置身險境。

歐陽妅意慌亂奔馳,顧不得自己險些要踩空民舍屋瓦而跌落,一心只想快些趕往赫連府去。

迸初歲為何在那里?

他與赫連府有何干系?

為何有人想致他于死?

為什麼要剖開他的胸膛?!

為什麼要挖他的心?!

這些問題,全都混亂地撞擊胸口,帶來熟悉的疼痛感。

她嘴里雖對尉遲義吼得好大聲,說她不相信他說的每一個字,然而,尉遲義認真嚴肅的表情,教她心驚膽戰,他鮮少露出那般的神色,若他是在說笑、若他僅僅是想嚇唬她,看她花容失色,那麼他也會在她一垮下俏顏或是眼眶泛紅時,急忙朝她搖手,一邊道歉一邊罵他自己,說他全是誆她,要她別哭別哭……

這一次,尉遲義卻沒有。

他只是試圖抱緊她,抱緊她的恐懼,想讓她依靠在他肩上放聲哭泣。

他沒有告訴她,是我開錯了玩笑,你不要哭。

他沒有告訴她,我根本沒找到古初歲,你不要哭。

他沒有告訴她,古初歲只是下落不明,你不要哭。

他只說,我找到古初歲了,他,死了。

他只說,沒有人被支解成那副模樣還能存活下來。

他只說,他們,正準備挖他的心。

歐陽妅意在一處濕滑生苔的屋舍瓦片上撲倒,整個人重重跌得四平,身後的尉遲義趕上她,正伸手欲扶她,她率先一步爬起,冷冰冰的臉上除了堅決,再無其他,不唆,繼續跑,尉遲義只能緊隨其後。

赫連府相當顯眼,有別于平民百姓的矮舍,紅瓦玉磚的赫連府位于南城中央,數棟華美高樓聳立,方圓幾里全歸入其月復地。

亭台樓榭,雄偉壯觀,彩瓦白玉牆,細致雕琢,潺潺流泉婉蜒于偌大園里,百花爭妍,寬闊如海的玉池,風起漣漪,招搖了湖畔青柳,說穿了,民脂民膏堆砌出來的景致,如何能不美?

歐陽妅意翻過側牆,點足落于至高點的樓頂,尉遲義拉著她,以眼神示意她,由他帶路。

歐陽妅意沒有異議,跟上他的腳步,兩人避過幾名守衛和婢女,尉遲義領著她到昨夜發現古初歲的房間,里頭空無一人,沒有尉遲義口中提及的血淋淋可怕景況。

「我昨夜確確實實是在這里看見古初歲——」

尉遲義與歐陽妅意正困惑此處窗明幾淨,榻上褥墊平整鋪排,沒人躺過的痕跡,錦衾四四方方折疊,上頭除了正怒放綻開的牡丹刺繡外,未見血跡。

尉遲義噤口,因為外頭傳來腳步聲,他拉住歐陽妅意閃進長木櫃後,不一會兒,房門咿呀被推開,兩名年輕女婢端著水盆入內,盈盈跪在前側小廳地板擦拭,她們背對著後房,邊工作,邊閑談。

「那兒還有血跡,擦干淨些。」

「……是大夫的血或是妖人之血?」

「看顏色……應該是大夫們的。」噴得真遠,足可想見當時大夫們七孔爆血的慘況。

「哦。是大夫們的就可以勤快點擦,若是妖人的話……我才不想踫咧。」年輕些的婢女面露嫌惡和驚恐。

「誰想踫呀?多可怕,踫著就中毒了。咱兩人算幸運呢,一批批派來清理現場的奴僕,全都中毒抬出去。幸好他們已經清除掉大部分血跡……不過咱們還是動作快些,誰知道留在這里會不會光用鼻子聞聞也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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