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問那麼多,借我就是了,只是要你幫我打破一塊石頭,對你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
「為了這個舉手之勞,你願意付出任何條件?」杌挑眉。
他認識渾沌千萬年來,還沒听見渾沌低聲下氣求人,當然,更沒見過渾沌傷得這般嚴重,頭上雙角胡亂纏著紗巾,隱約可見血紅,肩胛錯位,導致他肩膀一高一低,落差相當大,手臂到指骨或歪或斷,沒有一處是完好。他怎麼會把自己搞得這麼慘?是被成千上萬的天兵天將圍起來痛毆猛踹嗎?
不過,杌沒有替他治療的打算,渾沌也沒開口要求,他樂得省事。
「對!」
「包括把你的一魂兩魄給我?」這句話,杌沒抱任何希望。
「要就拿去!但前提是你要幫我打破淨化石!」他連饕餮提出「吃他半具身體」的要求都不加思索地允諾,區區一魂兩魄算什麼,三魂七魄全拿去也行!
這麼簡單就到手?他還以為……得和渾沌拚個你死我活才能搶到渾沌的魂魄。
情況對杌太有利了,他不答應才是蠢蛋。
「好,我要你的一魂兩魄,你肯給我,我就幫你,別說是打破什麼淨化石,你要我打碎全天下的石頭,我都同意。」杌也很干脆,不唆詢問渾沌的目的為何,那不重要,他只在意一個舉手之勞,能得到豐碩的獎勵。
「那還等什麼?!快跟我走!」渾沌用扭曲的五指捉住杌。「窮奇和饕餮在下頭等我們!」
渾沌要求其他三只凶獸做的事,真的非常非常容易。
對四凶而言,動動手指般的小勞動,卻得到滿載收獲。
渾沌言而有信地逐一履行承諾,付出巨大的代價,除了杌要的一魂兩魄之外,饕餮那只貪吃鬼更獅子大開口要吃掉渾沌一半的身體。
若以渾沌擁有強大法力時的情況來看,吃掉一半身體還能輕易變回來,可是渾沌答應饕餮時,他根本比一只百年小妖更不如,身體被啃食干淨,絕對沒有辦法復原,那是死路一條。
明知道可能會死,渾沌卻答應得毫不遲疑。
就為了一只小狐妖。
換成以前的杌,會冷聲嗤笑渾沌的行徑,但現在,他懂渾沌的心情。
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非得讓懸掛在心上的人兒回到身邊。
杌望著納入渾沌一魂兩魄的定魂珠,再加上他自己的一魂兩魄,後續的準備工作已完成,最重要的散魂卻還是沒收齊。他望球興嘆,只能無語問蒼天,偏偏天上那班家伙和他不對盤,他不想讓他們從上頭看見他失魂落魄,才想低頭,還是被翩翩而降的月讀瞧個正著。
好吧,這七年來,他和月讀見面的機會很多,每當他找不到散魂而暴躁憤怒時,他就會跑去天山找月讀麻煩,像現在月讀主動下凡到他面前,還是頭一遭。
月讀乘祥雲而來,人與雲合而為一,都一樣潔白,一樣布滿光暈。
「把定魂珠給我。」月讀相當習慣杌的臭臉,也不曾期待杌會笑臉迎他。
「為什麼要給你?」定魂珠是他的寶貝,里頭充滿白玉的魂魄,他根本不讓任何人踫。
「你毋需如此防備我,我只想看看你收集無瑕多少散魂。」
「和半年前一樣。」自從最後一次在某攤芝麻大餅鋪前得到小小白煙之後,他就沒再收集到上官白玉的散魂。「最後那一成,我找不到。」
「有個地方你應該沒去找過。」月讀的話,成功得到杌全盤注意。「我不知道那里可以收集到多少,但那里一定有。」
「哪里?!」這個混蛋月讀,知道哪里可能有她的魂魄,竟不馬上告訴他!
月讀雙手負于身後,白發襯托淡眸的清澄如水,薄唇緩啟,輕吐出一個杌覺得擺明就在耍他的地方……
「天牢。」
媽的。杌在心里罵粗話。
好樣的,天牢?!說謊不打草稿,天牢里怎可能會有白玉的散魂?!騙他沒進過天牢吃牢飯嗎?!拜那班仙佛所賜,他還真的在仙山天牢梩待過一陣子,天牢里除了大妖小妖之外,沒有「人」,更不會有「天女」!
「你想用這招騙我自動走進天牢,然後你再從我背後將牢門關上……你當我杌是白痴嗎?!」最後一句直接附加一記狠拳。
月讀連杌出掌的時機都已算準,每回杌上天山找他,往往說沒幾句話就會手來腳來,將他的防御動作也訓練得爐火純青,月讀一邊左擋右擋,一邊好整以暇解答杌的猜疑。
「我若要囚你,不需要使任何手段,我有辦法囚渾沌,自然也有辦法囚你,這幾年,你並未犯下任何重罪,我有何理由要將你囚入天牢?」撇開杌在收集魂魄期間,偶爾和幾只世仇互毆外,杌算是四凶中最乖巧的。
「一定是我日前幫渾沌打破淨化石,你來跟我算這筆帳,對不對?!」他就知道!神族的心胸最最狹隘!
月讀從來不曾露出「睥睨」的神情,他總是慈眉善目,但此時,他的淡色眸子不過輕輕掃來,抿著的唇就像微微揚起,在冷笑。
「淨化石被打破我不意外,那是遲早的事,淨化石里的小狐妖出來,何嘗不是好事,尤其渾沌如此重視她,或許她會成為牽制渾沌凶性的最大因素。」
月讀曾私下觀察渾沌和小狐妖離開淨化石之後的動靜,發現向來總難溝通的渾沌,竟然被區區一只小妖吃死死,想做壞事也被小妖一一破壞,他準備再查看一陣子,若渾沌不再惹是生非,他也會留條生路給他,這是題外話,不是目前和杌該商討的重點,回歸主題︰
「要你跑一趟天牢,是因為無瑕曾經在那里私放一只獸,並且為了那只獸而接受懲罰,入世十七年。」
「哦?原來她去過天牢,那麼的確有可能有一小部分魂魄在那里。」杌冷靜下來。月讀提及的這回事他有听文判說過,她就是為了這麼小的事情被打入輪回。
「我在猜測,定魂珠里所欠缺的那一部分魂魄,全在那里。」月讀不認那只有一小部分。杌將「上官白玉」所有散魂都收齊,現在欠缺的是「無瑕天女」那一塊,她在天池的時間最長最久,幾乎是晝夜不離,守著一池龍子龍女,所以杌能在天池收到相當大分量的散魂,但那仍是不夠。
「真的嗎?」杌抱持懷疑,頓了頓,不怎麼開心。「是哪只爛家伙害她被處罰?」又是哪只爛家伙得到她這麼多關心,連魂飛魄散了,都還眷戀地留在那里讓他找不到?改日他遇到,他就給那只家伙一頓粗飽!
「是你。」平平的語調,是月讀一貫風格。
「……」抱歉抱歉,最近耳朵有點塞,「士禰」是哪種獸?他沒听過耶,是不是等級太小只的那種,若是,他通常不會費心去記它們的名字。
「杌,那只獸,是你。」
不是「士禰」,不是「世擬」,不是「嗜 」,而是……「是你」。
「你忘了嗎?你在天牢時,有個小天女總是去看你……」
小天女……
天牢……
天女……
你沒事吧?要不要……我替你治傷?
賓遠點,少來煩我!
對,曾有這麼一回事,一只小天女,在牢籠外探頭探腦,哩叭唆想幫他上藥。
那次他渴望與神界武藝最強的神武羅干一場架,所以他闖進天界,指名要武羅出來接受挑戰,他和武羅幾句話之後就打起來,武羅名不虛傳,實力相當好,招招扎實招招狠,幾回合對戰仍不分軒輊,說時遲那時快,一條小蛇似的生物闖進兩人拚斗風暴之中,管它去死,誰叫它自找死路闖進來,被砍成幾截也是它活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