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老太爺……你這個玩笑開大了,比之前給我一半的範家家產還要嚇人耶!」她拍拍胸口,好不容易才擠出笑臉。「害我真的嚇到了,說什麼賠不賠給不給的嘛。」
「我是認真的。恩宥,你願不願意考慮爺爺這個提議?」
考慮?
她是可以考慮啦,畢竟她對範克謙沒有不好的印象,他雖然有點冷、有點高傲、有點目中無人,可是相處下來她卻感覺他是眾少爺之中對她最友善的,他話很少,所以不會像其他人指著她鼻子罵不停。
但這是她單方面的看法,範克謙呢?
說不定他覺得她煩、覺得她厚臉皮,覺得她和路人同一等級。
「但是……範先生他應該……不是很喜歡我吧?」
「你錯了你錯了。」範老太爺猛搖食指。「我想,克謙對你是很不一樣。」
「不一樣?」
「你手上出現紅酒洋梨不是恰巧,那是從來不對食物發表任何意見的克謙點名要廚子煮,可能是你曾經說過好吃,或是你的表情讓他發現你喜歡吃。」
呀,她想起來了,她是這麼夸過紅酒洋梨,只是她不知道他把那麼簡單的一句話記在心上。
「還有,我們家餐桌上可能之後都不會再出現炭烤和煙燻食物。」
「咦?」
「是克謙哦,那個從不對食物發表任何意見的克謙哦,他命令廚子不準煮,原來是因為你討厭吃呀……我可從沒看過克謙在乎我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範老太爺拍拍她的手背,用著好安撫人的聲音說︰「那麼如果克謙也同意,你願意給他一個機會嗎?」
「這……」範克謙真的對她不一樣?
「我再問你,今天是你去求克謙來跟我賭,賭贏後要我不準安排你和克中他們的飯局嗎?」
「不是,我也不知道他上來是要找你賭……」她搖頭,壓根沒有想到範克謙會願意替她解決這個大難題,讓她不用親自開口拒絕範老太爺。她心里很謝謝他,但還沒有機會向他道謝。
「真讓我驚訝。」驚訝他的大孫子,那個連親弟弟範克順高中叛逆惹火他這個爺爺,他命令老管家連續一個月賭贏克順不準讓他踏進家門半步時也沒有主動跳出來替弟弟出頭的範克謙,竟然會為了她——這個和他沒有半滴血緣關系的女孩——跑來跟他嗆聲對賭。「恩宥,你不討厭克謙吧?」
「是不討厭呀……」他大概是全範家唯一不對她惡言相向的孫子,因為他冷漠少言懶得多嘴數落她。
「所以,克謙同意結婚的話,你也同意?」範老太爺將話題繞在這個重點上打轉。
「說結婚太早了……」
「那先不說結婚,交往看看?」
「嗯……」她遲疑了一下下,大概兩秒,然後點頭。「嗯!」
範克謙不可能同意啦!朱恩宥是這麼想的,即使範老太爺舉了紅酒洋梨和炭烤食物這兩件事為例,她也不覺得範克謙對她有任何心動的感覺。她看過範克謙笑起來的樣子,但不是對她,而是對他的表妹,如果真要說範克謙對誰很不一樣,她倒認為那時的範克謙才真的不一樣——她樂觀,卻也很悲觀地想。
範克謙他……不會同意的。
這個認知,讓朱恩宥的胸口,小小刺痛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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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朱恩宥發出怪叫聲,身子一路退退退退退到車門邊,直到沒有後路,背脊抵在車窗上。眼前的妖怪——不,是範克謙……他剛剛說什麼?
是她今天睡太晚,到現在還有一點迷迷糊糊,才會產生幻听;還是她自己內心深處的野望實在太深太深,深到自己編織出一場美麗夢境?一切都是假的,不可以高興得太早!
他不動如山地坐在原地,交疊起的長腿幾乎快要踫到她,他那張冰塊臉連半點裂痕也沒有,面無表情就是他的表情,他也沒有露出在說笑的揶揄眼神。
「你……可不可以再說一遍?」朱恩宥想再確認一次真假,這次她掏掏雙耳,一定要听得仔細。
他朝她勾勾長指,要她湊過來。
也對,湊近才听得更清楚。她靠過來了,說吧。
「唔——」肩膀被大掌一把攫住,強勁的力道將她按進他的胸口,一聲驚呼隨即被吞噬掉。
冷冰冰的臉孔有著炙熱的唇溫,軟軟豐厚的唇瓣交融著彼此氣息,他的舌撬竄進她嘴里,挑弄著她逃無可逃的害羞小舌,翻攪得她的思緒糊成豆渣,喪失做出任何反應——例如推開他、揮掌打他——的能力,甚至被他放平在寬敞後座里吻得更深、更徹底。
「我說得夠清楚。」唇貼唇,連說話時都不想分太開。
我同意,交往也好,結婚也好,我都同意。他方才正是這麼說,嚇得她一臉痴呆。
他同意?他同意了?!他為什麼會同意?而且同意後的表情也沒有變得比較喜悅呀……只除了他突然吻住她,像在獨斷地宣告兩人晉升為戀人階段。
「為、為為什麼?」討厭,她忍不住結巴,感覺腦袋里嗡嗡作響,手腳也無法听話地酥麻發抖,熱度全集中在脖子上方,無法克制地燥熱起來。
「你不知道為什麼?」他反問她,眉宇間透露出一股質疑。
「是……因為……」喜歡她?
真的就像範老太爺所說,他對她有意思?只是不善于表達在臉上?
朱恩宥跟他不一樣,她的臉孔是藏不住情緒的,高興的、羞澀的、不敢置信的,這些神情全混雜在漲紅臉蛋間,她不敢看他,只敢死盯著捉在他西裝袖子上、自己的手指頭。
本來視線里只有自己的五指和他黑色的衣料,卻被他挑高下顎,迫使她與他相視,她好納悶他怎麼沒有笑容,他又低下頭,以唇刷過她的,將她的困惑再度攪成一團漿糊。
之後朱恩宥在公司前下車,目送載著範克謙的黑頭車離開,好久也無法回神,如果不是唇上還留有他的溫度,她真會以為自己是在作夢,踫觸著自己的嘴唇,模到上揚的笑弧。
他的同意,讓她高興,而她更驚訝的是她竟然這麼開心,這是代表著在她自己察覺之前,她對範克謙早就產生特殊的重視和情愫?所以當範老太爺提議她和範克謙交住看看,她沒有立刻拒絕,反而是擔心他並不喜歡她。
她不是不以自己的意願為優先,而是她的意願已經昭然若揭。
只是她沒想到範克謙會同意,難不成他也和她有同樣的想法?
哎呀,不行再想,再想下去都樂得要飛上天。朱恩宥,振作!振作!跋快進公司打卡,不要再盯著老早就消失不見的車影像個笨蛋傻笑!
……他說晚上會親自來接她下班耶,嘻。
還有九小時才下班,時間怎麼跑這麼慢呀?
和朱恩宥時常閑聊而熟識的大樓管理員伯伯拍拍她肩膀,濃重的山東鄉音打斷朱恩宥一個勁的憨笑。
「朱小姐,你公司的張先生比你早半步搭電梯上樓,身為員工的你站在這里發呆,這樣好嗎?」
「咦?!」朱恩宥猛然驚醒回頭,正好來得及看見載著老板大人的電梯無情地關上,老板大人的瞪視與冷笑成為驚鴻一瞥,消失在兩片鐵灰色門板之後。
鮑司法規之一,員工不得比上司晚進公司、早離開公司,違者視同曠職。
朱恩宥,曠職一天,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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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早上範克謙的告白——姑且稱之為告白好了,雖然沒有「我愛你,讓我們共創未來幸福美滿人生」這類甜言蜜語,但至少也是交往的楔子——讓朱恩宥驚訝,那麼隔了九小時後的現在,中原標準時間,晚上六點零九分三十三秒,範克謙提出的要求,就變成了驚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