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案她知道,他大少爺根本不欠缺金錢,對別人而言的救命錢,對他來說只是九牛一毛,入了手說不定下一秒鐘就拿去賭掉,既然如此,給別人一條活路走又何妨?!
朱恩宥的舉止嚇到範家司機,現在……兩個主人在吵架,他該不該跳出來幫助範克謙?可是比體型,朱恩宥就像只不知死活猛踹獅子的小白兔,攻擊力看來也很弱,範克謙也沒有求救,向來梳得整齊的西裝頭在抱枕幾次蹂躪下終于露出幾絲凌亂不羈,垂落在他緊繃的額際,他皺蹙起眉心,忍無可忍地捉住朱恩宥的手腕。
「你夠了沒?!」
他毫不拿捏力道,五指攏得緊緊的,幾乎要陷入她膚肉之中。
「痛……」
她第一次看到這種模樣的範克謙,被她弄亂的頭發,被她打歪的領帶,那張萬年不化的冷顏破裂了,取而代之的是凶惡的逼視。
「賭輸還錢,天經地義,如果知道自己會走到絕境,在那之前就該自己收斂,而不是在賭輸之後裝出一副可憐樣,要人同情。」這是打從朱恩宥住進範家以來,範克謙對她說過最長的一句話。
「以你的能力,你只要稍微高抬貴手,他們就可以好好喘口氣。」
「我為什麼要?」
「因為……」她找不到理由,拿憐憫和寬恕的善良人性想說服他,他不會接受。
「說呀。」剛剛不是汪汪吠他吠得很流暢,完全不用換氣?
「……那我幫他們還。」朱恩宥想到另一個解決方法,「他們賭輸你多少錢?我幫他們還!」
「你有什麼本事替他們還?」想當英雄之前也不先掂掂自己的斤兩,自己還不是窮人一族。
被範克謙鄙夷的目光看得有些不滿,朱恩宥挺高下顎,頂回去︰「我……我有範家一半財產。」雖然她一直在推拒這筆鉅款,但範老太爺不改堅持,她很苦惱,現在在緊急時機把它搬出來借用,應該無傷大雅。
「已經將範家財產當成所有物了?」範克謙冷睨她。
「我想怎麼處置那些財產不關你的事,你說要多少錢嘛?」
範克謙沉默地看她,眯細細的眸,讓朱恩宥差點想認輸逃避與他視線交集。
「把車開回家。」他突然對司機下令。
「咦?」司機沒听清楚。
「把車開回去範家!」範克謙捉緊她的手,始終不放,好像看穿她有很想開車門逃出去的沖動。
「可是朱小姐不是要上班——」司機話才出口,又從後照鏡瞄到範克謙的眼神,只好模模鼻子,準備將車子轉向。
「你們欠他的錢我會幫你們解決,你們不要擔心,拜托你們要好好工作賺錢,千萬不要有尋死的念頭,孩子都還那麼小……還有,賭博是不好的事,一定要戒掉,不可以再——」朱恩宥急忙將頭探出窗外,不過因為左手被範克謙捉住,她傾身也只能勉強沾到窗邊,可是話還沒說完,黑色窗玻璃升起,將她與外界阻隔開來,留下愕然相視的欠債夫妻。
黑頭車回轉,往回途方向駛去。
朱恩宥現在才驚覺自己死期到了。
她她她她她……她竟然先是拿抱枕胡亂打他,後又是和他頂嘴吵架!看,他額上青筋正隱隱跳動,鉗制在她手腕上的五根長指鎖得好緊,力道十足。
被他無視的感覺當然不好,可是沿途被他瞪瞪瞪瞪到回家的感覺原來也這麼糟糕……
「奇怪,恩宥小姐不是去工作嗎?」正捉著新進員工對賭的老管家看到大少爺拖著朱恩宥下車時浮現問號。
不過他很聰穎的沒直接詢問一臉怒火的範克謙,直到範克謙將苦著臉的朱恩宥捉上樓,傳來房門打開又關上的聲音之後,他才招來司機問個明白。
「事實上是這樣的……」
司機一五一十地把車上發生的事重演一遍,包括朱恩宥拿抱枕打範克謙、寡言的範克謙和她吵嘴等等,鉅細靡遺。
「唔……」老管家邊听邊點頭,好想……好想那時人在現場看實況發生哦。「那讓大少爺帶恩宥小姐到樓上去,不是太危險嗎?」
「花伯,你最好去救恩宥小姐,我沒看過大少爺這麼生氣,只除了……大少爺去帶表小姐回來那一次。」
「好,我知道,你去洗車吧。」老管家打發司機出去,坐在沙發里沉思了一會兒,也跟著上樓,不過不是往範克謙的房間走,而是轉向範老太爺的臥室,向範老太爺報告這件事。
範老太爺听罷,感想和老管家一模一樣。
「好想親眼看到恩宥打克謙的畫面哦……」
「老爺,現在要不要先去看看恩宥小姐的情況?我怕再遲一點,會變成克謙打恩宥——」
「克謙不會動手,放心放心。」他們範家子孫都很有教養,不興拳打腳踢那一套,心里有什麼不爽,賭桌上見真章,別人的口頭禪是「不爽來打架呀」,範家教的卻是「不爽來賭博呀」。「老花,你看恩宥和克謙合不合適?敢面對克謙那張冷臉還能和他對吠的女孩子不多了。」
「老爺,你想把大少爺和恩宥小姐湊成雙?」老管家露出驚訝的表情。把獅子和白兔關在同一個籠子里,很危險耶。
「嗯嗯。」
「……可是大少爺喜歡的人是三月小姐。」
「那種根本不可能有結果的戀情,只有他還不肯死心。」表哥與表妹,連法律都明文禁止,況且三月已經嫁人,連孩子都有了,他還想抱什麼希望?等孟虎掛掉嗎?
「大少爺本來就是一個相當執著的男人。」換句話叫死腦筋。
「所以我才想拉他一把,教他把心思放到別人身上,正好我也中意恩宥這個女孩,想听她名正言順叫我一聲‘爺爺’,既然這兩個念頭同時存在,也可以一次解決,何樂不為?」
「大少爺不會任你擺布,我想,恩宥小姐也是。」
「只要賭贏克謙,我不怕他不听話,至于恩宥……」範老太爺用笑來代替後頭沒說出來的話,服侍他相當多年的老管家當然明白。
隱隱約約有慘叫聲透過牆壁傳了過來,是朱恩宥的聲音。
「老爺,我們要不要去關心一下恩宥小姐目前的情況?」
畢竟,得先確保小白兔的生命安全,才能談後續,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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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房門甩上,範克謙終于松開朱恩宥的手,這是逃亡的好時機,但他擋在門口,讓她無處可逃。
「你到底想干什麼?!好,我先道歉,拿抱枕打你是我不對,不好意思。」她屈居弱勢,氣焰不能太囂張,放低身段不會有錯,可是道完歉之後,她覺得有必要跟他解釋他被扁的理由,「那個賭輸而欠你一債的男人,他都低聲下氣求你了,還帶著老婆孩子,不管怎麼說,還錢不外乎人情,多讓他拖幾個月又有什麼關系?你一副非拿到錢的嘴臉,讓人很討厭……」
範克謙月兌下西裝外套,打開一面原本是平面牆的門,里頭一套又一套黑的、鐵灰的西裝,他將手上的西裝掛回原位,對于她的指控不做出反駁,逕自走向右方小吧台,從酒櫃中拿酒。
朱恩宥大略環視他的臥室。與其說是臥室,倒不如說是小型賭場——專業的巨型賭台,輪盤、骰盅、籌碼,滿櫃撲克牌,右手邊還有小吧台;扣除掉這一區,以原木書櫃為區隔,還有一間裝滿藏書的書房;另一方的日式拉門半掩著,但馬上就能知道那里是鋪滿榻榻米的休息室,再進去,應該就是私人臥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