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靜嘆息,「我有好幾種選擇,一是向尹夜說出爸爸來找我的事,然後讓尹夜全權接手去處理這種事,尹夜會去對付爸爸,用什麼方法對付,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的個性,他不會任人宰割而不吭聲。另一個是無視于爸爸的威脅,繼續和尹夜在一起,讓生氣的爸爸嫁禍尹夜,尹夜入獄,我等他出獄,等到十年二十年後,他出來了,四五十歲,人生也幾乎去了一大半,他現在正年輕,也是最美好的時候,我不能眼睜睜讓爸爸毀掉他……最後一個選擇,就是離開尹夜,保全他和爸爸,不要他們兩敗俱傷。」
兩個男人都是她熟知的,他們的行事作風和處事態度她又怎麼會猜不透,他們硬踫硬,只會撞得彼此頭破血流,她不樂見他們任何一方受傷,只能從那些選擇之中,挑一個殺傷力最小的,只是……傷了尹夜的心,她相信尹夜很堅強,他會很快將她排除在心門之外,那樣……就不會再痛了。
「兩頭固執的獅子,自顧自的都不想放開嘴邊咬著的小白兔,開始撕扯,誰也沒有注意到小白兔已經傷痕累累,再多用力一點,就會被撕成兩半。」這是湛齊對眼前的情況所下的最好比喻。
「但是至少兩頭固執的獅子都平安就好。」
「只要他們各退一步,一個乖乖回來向爸媽請罪,發誓當個好女婿,嘴甜一點、諂媚一點︰一個揮拳扁個兩下出出氣,威脅他以後一定要很疼愛女兒,這樣不是皆大歡喜嗎?」偏偏老爸的腦袋像灌了水泥又瓖了鑽石,堅硬無比,就是不肯軟化,看看自己的女兒,哭到眼紅鼻頭紅,于心何忍?
「也許……有一天爸爸會願意原諒我們,同意讓我和尹夜在一起。」
「八十年後有可能。」那時他老爸應該作古了,什麼都好商量,拿兩個銅板去擲爻,同意他們在一起就給聖爻,擲不出聖爻就一直一直一直擲到出現為止。「萬一在老爸同意之前,尹夜就娶了別人,你怎麼辦?」
湛齊無心的問題,會是她這一次的選擇所走到的結果嗎?她害怕去設想,卻也知道自己不能抱太奢侈的遙望,她不得不為此而掉淚。
她,失去尹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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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這個,阿夜,你看這花瓶,顏色很漂亮吧。
畫些什麼都看不懂。
它好像你國一美術課時交過的一張作業,我要買,我知道它可以擺在家里的哪個地方,一定很漂亮啦。
我國一美術課晝過這種鬼東西?這花瓶上的圖案根本是扭曲的……山豬啃蘿卜?
呵呵呵,你忘了對不對?但我記得哦,這花瓶讓我想起老師看到你那張作業的臉色,我要買,一定要買。
好好好,買買買,你喜歡就好。
那只花瓶,碎得徹底,瓶中的白玫瑰孤單的躺在一片水漬中,幾片花瓣月兌離了花身,正逐漸萎縮。
窗簾要淡藍色的。
淡藍色很容易髒,你要不要買豬肝紅的顏色,這個也不錯。
淡藍色啦,我一直覺得淡藍色是你的顏色。
我?我是淡藍色?我還以為我是混沌黑哩。
你很像天空,至少,對我來說。
淡藍色的窗簾被硬生生扯下大半,如破布一般垂落在地板上。
沒關系,我喜歡這只戒指,很素雅呀,就買它們吧,剛好一對。
現在我只買得起這種便宜貨,抱歉,以後我一定買鑽石戒指把它換過來。
不用的,我真的很喜歡這只,你幫我戴。
男用銀戒從脖子上的煉條扯下,被人丟棄在角落,失去了主人的體溫煨暖,變回金屬原有的冰冷,而它的主人窩在沙發上,任憑桌上手機如何響著又停,停了又響,他都不接,當鈴聲終于停止,螢幕上的未接來電數字又增加,直逼五十,螢幕暗下來,屋子里也靜下來。
幾天了?今天星期幾了?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
他渾渾噩噩地無法分辨,無法思考。
你平時工作已經日夜顛倒,如果又是煙又是酒,你的身體遲早會吃不消,戒掉好不好?
你不喜歡的話,我試試。
我是希望你健健康康的。
好。
拆開煙包,薄唇餃出煙管,點燃香煙,用力地深深吸氣,重重吐出白霧,太久太久不習慣嗆味在鼻腔口間停留,他咳了出來,但也立刻再吸第二口、第三口,到後來開始抽第二根、第三根……
他的身體本能地叛逆,她說過什麼、喜歡過什麼、央求過什麼,他就破壞掉什麼,雙手像是擁有自我意識,捶破了花瓶,撕掉了窗簾,扯去了掛在脖子上的戒指,然後一根接一根抽著荼毒肺葉的香煙。
她說,她是他豢養的寵物,只有他需要她時,她才有存在的價值。
她錯了,錯得離譜。
他才是她豢養的寵物,只對她一個人忠心,把她當成他生活重心的所有,她走了,拋棄他。
主人不要的寵物,除了毫無生活能力餓死之外,還有另一種方法,就是遺忘掉主人給過的寵愛,變成流浪狗也無妨,要活下來,就得堅強。
他,很快就會振作,不會因為一個女人而傷心難過,他會再度站起來,成為兄弟們信賴依靠的那個冷靜的尹夜,他會的。
只是,不是現在。
現在的他,沒有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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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虎揉著後頸,昨天一群別家賭場的死對頭找上門來討打,他打得太起勁,現在全身都有些酸軟,左拳敲敲右掌打打,舒緩舒緩每一塊肌肉。
推開休息室大門,看見尹夜站在窗戶邊抽煙。
還真是好、久、不、見、了!
「厚——你這家伙兩個月都沒踏進場子半步,我還以為你在哪條路上被車給撞死了,冬青四處打電話去詢問所有事故發生的死人名字,我們都擔心得要命,結果你現在給我在這里爽歪歪哈煙——」大掌一揪,扯住尹夜的領子拉到他面前,突然在尹夜噙笑的唇角瞟見很不搭軋的玩意兒。咦?他不是戒煙很久了嗎?一旁的桌上還開了一瓶伏特加,反常了呀?
「休息兩個月,的確是爽歪歪。」尹夜笑著拿孟虎的修辭還給他,順便拍拍那只虎爪。「你提著我的領子,讓我很難說話,放下放下。」
「你休息就休息,連電話都不接,冬青去你家也沒人在,阿火還翻牆過去看,你也沒有回家,你到底去哪了?」
「……度假。」撥撥被孟虎扯皺的領子,尹夜聳肩回他。
「到外太空度假了?!兩個月放場子給我們管,你還真是悠哉。」
「抱歉抱歉,接下來我都不會再請假了,我會認真顧場子。」尹夜才抽完一根煙,第二根立刻補上,點燃,吐氣。
「阿夜,你看起來……怪怪的。」孟虎說不上是哪里怪,但就是怪呀,之前尹夜也休過長假,休完假的嘴臉簡直是滿足到讓人看了刺眼,現在同樣是休完長假,臉上卻好滄桑。「發生什麼事?在度假地被人欺負了?」
尹夜哧笑,有笑聲,但沒有笑容。「沒有。」
藍冬青和火燎原也到場子里,看到尹夜時的發語詞和孟虎完全一模一樣,火燎原還朝尹夜胸口捶了一記,尹夜邊咳邊笑,下一拳就閃過了。
「你們來得正好,我一起解釋了,不接手機是因為沒听到,不在家是因為去度假,放兩個月是因為玩過頭了,我的補償辦法是這輩子都不再休假,你們想放長假的人全去放沒關系,場子由我坐鎮。」尹夜高舉雙手,做出投降狀,也送出非常具有誠意的補償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