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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你當賭注 第27頁

作者︰決明

「燎原從頭到尾都沒打算逃,他背著行囊出門時說的那句話是——大哥,我去冷靜冷靜,想一想該怎麼跟樂樂解釋那件事,想一想她要是不接受,我還能有什麼辦法挽回,萬一她決定討厭我,我也得先想好對策,我絕對不讓那個爛男人毀掉我的幸福!」

第十章

火燎原不是逃避,他是把自己放逐到寧靜的花蓮,好好思索接下來要怎麼收拾慘況。

他住進佔地二十坪左右的透天厝,是「那個人」當年買給他們癌末的母親靜養的住宅。它不大,但很安靜,在六十石山附近,每當金針花開的時節,打開窗戶就能看見滿山綠茵中點綴著澄橘色的繁花,他母親就是在這里走完人生最後的路,她帶著歉意的笑容,撫模他和大哥的臉龐,他還記得那一天,也是這樣的晴朗好天氣,失去親人的悲傷,襯著湛藍的天。

上天並不會因為任何人的傷痛而落下眼淚。

如同現在,他心情沉重,天空也還是清澈得連半片烏雲都沒有。

火燎原的腦袋不像藍冬青或尹夜靈活,轉一轉就有好主意生出來,他駑鈍多了,費了很久的工夫卻還是一無所獲。

他比較希望陶樂善是從他嘴里听見他過去做的錯事,而不是透過第三個人口中听到,別人說出來的他,說不定會有扭曲,說不定會添加太多個人評議,說不定會誤導她,他的本性凶惡恐怖。

他沒有想瞞她,只是不知道要怎麼開口,總不可能輕松愉快地說︰

「嘿YOYO,我跟你說,我小時候殺過人哦!」

那太愚蠢了,又不是在搞嘻哈,殺人也不是多光彩的事,他更不會天真的以為陶樂善會一臉崇拜,回他一句︰「真的?你好厲害哦——」

他也曾想試探性地詢問她︰

「我有一個不太熟的朋友,他失手殺掉差點他哥哥又老是打他媽媽的爛男人,你對于那個不太熟的朋友有什麼看法?要是你的話,你會排斥和他交朋友嗎?」

要是她說不排斥,他就可以更進一步暗示她,那個不太熟的朋友遠在天邊近在眼前;要是她非常篤定說排斥的話……呃,情況就和現在差不了多少。

哎。

現在已經不是煩惱用什麼方法向她吐實殺人的事,她已經知道了,他困擾的是另一件事——

火燎原癱回草地上,這幾天狂操腦細胞,他的頭已經連續痛了好久,睡也睡不好,吃了普拿疼還是很痛。他閉上雙眼,不去看今天的風和日麗,省得他想指著那一大片悠悠哉哉得很刺眼的藍天白雲撂粗話。

要是陶樂善覺得他的污點無法被原諒,認為他是壞人,一想到待在他身邊就反胃作嘔,他應該要怎麼辦才好?

要是陶樂善怕起他來,他要怎麼辦才好?

這就是他目前面對到以及待解決的難題。

要放棄她,他不甘心,可是她如果不要他了,他能死皮賴臉地纏著她嗎?還是要像以前他對孟虎他們說過的「會怕就不要當朋友,我才不在乎」那樣,瀟灑地放手?

我做不到,我說不出口,因為我在乎得要死。火燎原對自己很誠實。

媽的,明明躺在太陽底下,熱得全身冒汗,為什麼光是想到「她不要他」這個可能性,就讓他從腳底竄起好大一股寒意,還很窩囊地打了幾個哆嗦?火燎原,你沒救了啦,要是陶樂善不要你,你八成會灌酒灌到死,這輩子再也不知道清醒兩個字怎麼寫!

「樂樂……樂樂……」他低喃,生怕這輩子都沒機會再叫出這兩個字一般的珍惜。

「干嘛?」有人回答了他,還配上灌完冰可樂的滿足吁嘆聲,火燎原還來不及睜開眼,右臉頰就被人「冰」了一下。

他迅速睜開眼,一定是被太陽曬暈才會產生幻覺,不然他怎麼可能看到陶樂善坐在草地上,挨在他身邊喝可樂?

他沒敢眨眼,看著陽光灑落在她發梢,吻紅她白皙臉頰,樹蔭形成的灰籠罩她半邊肩膀,她居高臨下望著他。

「回神哦,有沒有人在家?」手里的可樂冰完右頰換左頰,想把他冰回正常狀態,不要逼她用可樂潑醒他哦!

「你為什麼會在這里?!」他彈坐起來,不小心撞翻她手中的可樂,潑灑在兩人身上。滲透過衣料的涼意讓他做出本能反應,一把拉起她,雖然已經阻止不了衣褲被潑濕的慘況,但至少只有半罐,另外半罐喂進草地。

「好可惜……」沒可樂喝了。她惋惜道。

「我大哥告訴你我在這里的?」他放開握住她臂膀的手。

「嗯。」

「多事。」他都還沒擬好對策,她就出現在眼前,令他手足無措,只能用冷淡的表情掩飾慌張。「你來干嘛?」不是故意要凶她,而是他一慌,嗓門就自然而然的大了起來。

又是這種很害怕她會說出狠話的神情哦?一點也嚇不跑她的啦!陶樂善眯眼笑,眉眼彎彎的模樣很可愛。

「我听完一個故事,忍不住馬上向火大哥借錢坐火車來花蓮。」她模出面紙,替他擦拭胸前的可樂漬,它在他衣服上留下好大一片痕跡,是污點,但影響她眼中看到的火燎原嗎?不,一點也不。

她抬起頭,與他目光交會。「那個故事不愉快,還好它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發生的事,現在提起時淡淡幾句話就可以帶過去。你知道嗎?我听完故事之後只有一個感想——」

來了,來了,她說的那個故事一定是從大哥嘴里听見的往事,她要發表感想了……火燎原不安地想著,雙腿幾乎想主動逃開,他僵直了背,下一秒鐘卻被她環腰抱緊,他瞪大眼,完全沒預料到這個。

「我想這樣做。」她貼在他胸口說道,「我想抱抱故事里的小男孩,不是鼓勵殺人這種事,而是我閉上雙眼想著他,想著他的處境,想著他那時的惶恐和害怕,想著他抓起椅凳時手一定在發抖,想著想著,我整顆心都揪起來了。」

這種感覺,火燎原似曾相識……是了,他想起來了,那天目睹陶樂善在夜燈下縴瘦的、不安的身影,四處奔走替陶謹慎籌錢,他在車內凝視她,也是想著她,想著她的焦躁,想著她的勇氣和堅持,想著她的無助,他整顆心也揪得發痛,最想做的事就是給她一個扎扎實實的擁抱,把她揉進胸坎,再也不讓人欺負她。

那是心疼,他對她有心疼,所以舍不得見她難過,而她,也是因為把他放進心里,才會為他疼著?

一開始想逃的雙腳像生了根似地無法動彈,她嵌在他懷里,用她細瘦的手臂環著他,貼著他的心窩說話,明明看似她依偎著他,為什麼被撫慰的人卻是他?

手臂像擁有自己的意識一般,貪婪地回摟住縴細的女性身軀,大掌將她按向自己,不允許兩人之間存在隙縫,他半張臉龐幾乎埋進她的肩窩,縱容自己耽溺在她的羽翼間。

「樂樂……」

她沒有說太多的話來安慰他,也沒有對于他十歲時做的事情發表長篇大論,不說他的對與錯,就只是接納他、擁抱他、輕輕拍著他的背。

她用行動告訴他,她是珍惜他的。

可是只有她珍惜他就夠了嗎?

他的污點,是一輩子跟著他的,會被人提起,會被人談論,甚至被人排斥,他已經麻木到可以無視那些和他毫無干系的人加諸在他身上的指指點點,但她呢?她能嗎?

「樂樂……萬一以後有人問你,你的男人是殺人犯,用異樣眼光看你,對你說三道四的,你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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