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義仔的朋友,不過你來得太晚,我們已經賭累了,不賭了。」現在是喝酒時間。
「我不是來賭的,只是找人。」
表仔與手下小弟互視,彼此眼神都在問︰你們認識他嗎?也同時得到了不認識的答案。
「我們這里應該沒有你要找的人。」
「陶謹慎。」火燎原也不拐彎抹角,報上他要找的人名。
听見人質的名字,鬼仔有了警戒。「你是陶謹慎的什麼人?」
「他女兒的債主。」
女兒的債主?女兒的債主上門來做什麼?!
「你討債討到我們這里來?」想跟他們搶人質去逼陶家母女籌錢嗎?!
「你們有沒有痛揍陶謹慎幾拳?」火燎原突然問,並且很像熟悉這個寒酸小賭場的地理位置,往關著陶謹慎的房門走去。「如果沒有的話,我可以代勞。」為陶樂善的眼淚教訓始作俑者,他很樂意在陶謹慎肚子上烙幾個拳印。
「站住!你到底上門來做什麼?!」鬼仔左右兩邊的男人迅速擋住他,不讓他靠近房門。
「我來帶走陶謹慎。」火燎原的口氣像在聊天氣。
「我有說你可以帶他走嗎?!」當他鬼仔是死人,不用先打聲招呼、拜個碼頭?!
「老大老大,我想起來他是誰了!」唯一一個站最遠最沉默的手下跑近鬼仔,急促地嚷道。
他從火燎原踏進屋子後就覺得他眼熟,但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直到剛剛火燎原淡然說著要帶走陶謹慎時,眉宇唇間浮現出似曾相識的神情,讓他想起了一個人。
「誰?這小子是很大條的人物嗎?!」鬼仔對小弟的緊張模樣啐了聲。擠什麼眉弄什麼眼爆什麼冷汗呀?!
「他是以前火老大身邊的人!」小弟慌道。
表仔听完也變了臉色,把火燎原當妖怪似地瞪著,從頭到腳再看一遍,努力在記憶中尋找屬于他的版圖。他沒有費太多時間去挖,因為一想到當年赫赫有名的火老大,恐怖的豐功偉業一條接一條浮現,連帶把那時年少的火燎原從腦海中翻了出來。
「你是那個——火老大賭贏來抵債的小表?!」鬼仔指著火燎原嚷,一察覺自己的動作大大不敬,急忙把抵在他眼前的手指縮回去,結巴起來。「我、我不知道你跟陶謹慎有過節,他在房間里,你要踹要揍都隨你便,我們絕不干涉,請便、請便。」開玩笑,當年火燎原做過的事太可怕,就算沒親眼看過至少也听說過,白痴才有膽子惹上火燎原!
「包括帶走他嗎?」火燎原維持他進門前的態度,淡淡的,不慍不火。
「這個就……」有點過分羅……
「我知道他簽下兩百萬借據,我本來準備自掏腰包拿出兩百萬了事,不過有某人反對,甚至撂下狠話威脅我不準,她威脅我,我只好威脅你。」這種時候,火燎原竟然還有臉搭配上笑容。「但我也不讓你難做人,這樣吧,賭一把,你贏我,兩百萬我付,額外再加五十萬給你當利息;我贏你,人,免費帶走,前債一筆勾消,別再找陶家人麻煩,如何?」
「……不會我贏了你之後,你翻臉不認帳,把我們在場四個人——」喀啦。鬼仔做出一個扭斷脖子的動作。
「如果我想這樣做——」火燎原重復鬼仔剛剛的動作,揚眉低笑。「我就不用浪費時間陪你們玩,現在直接動手就好,不是嗎?」
「對、對哦……」沒錯,火燎原說得對,要是火燎原來硬的,根本不用廢話那麼多,兩只手刷刷來回,四條脖子就在他掌間月兌節了好不好!看來火燎原很有誠意上門和他們做交易,若他拒絕火燎原的提議,萬一火燎原惱羞成怒,他不僅失去兩百萬,說不定連命都保不住,兩百萬再賺就有,命卻只有一條,同意火燎原的交換條件,還有機會兩百五十萬入袋,再蠢也知道選哪一個選項。
「好,我同意跟你賭一局,勝負就按照你說的,你嬴,陶謹慎你帶走,我贏,你留下兩百五十萬,人一樣可以讓你帶回去。」
「先謝啦,鬼哥。」火燎原難得嘴甜如蜜,臉上寫滿的就是自信。
「現在謝太早了吧。」鬼仔暗自咕噥,沒膽放大音量。要謝也等贏了再謝,說不定待會兒是他謝謝火燎原的兩百五十萬咧。「需不需要把賭注的籌碼『陶謹慎』帶出來,押在牆角比較有賭博的氣氛?」這句話,鬼仔恢復正常音量。
「不用,直接來吧。」火燎原回得意興闌珊。
因為,賭注不是陶謹慎,從來都不是。
他賭的,是陶樂善。
賭的,是她見到父親平安歸來之後,倔強地裝出滿不在乎的小臉上,淡淡浮現的那抹微笑,爽朗如最溫暖的陽光從烏雲里探頭,將他的心情也照得發亮,暖烘烘的,因她的笑而笑。
她才是賭注。
他絕不會輸掉的賭注。
第六章
以天九牌開賭局,火燎原贏了,直接帶走陶謹慎,鬼仔一聲屁也不敢放,輸了要甘願,眼睜睜看著兩百萬飛掉。
「老大,就這樣認了嗎?!」兩百萬,很大的數目耶!
「不然你想怎麼樣?!好膽追出去和他干架呀!」鬼仔一直到火燎原和陶謹慎走了好遠好遠,遠到看不見影子了才出聲吼小弟。
「我……」沒膽。
表仔低聲唾罵,氣自己養了群沒用的小弟,也氣自己膽子生得小,出來混了幾年,已經升格當「哥字輩」的老大,手下雖然沒幾個人,也稱不上是角頭大人物,但至少名字端出去還能嚇嚇人,今天竟然這麼丟臉?!
可是,丟臉和丟命,哪一個嚴重?
「我一想到那家伙殺人的那件事,整個頭皮都發麻,雖然沒親眼看見,但知道這件事的人都說他長大以後一定會變得更心狠手辣,畢竟……他那年才十歲而已,加上火老大費盡心力培養他,九成九是為了把他養成職業殺手,雖然後來火老大死得突然,那家伙也沒了下落,都二十幾年前的事,誰知道他現在是什麼角色,是不是真的變得更狠,說不定身上藏了好幾把槍哩……」鬼仔替自己的軟弱找到藉口。
年紀那麼小的火燎原就殺過人,想想他鬼仔,十歲時還流著兩管鼻涕在田邊捉青蛙,兩個人的等級實在相差太多,好比魔王和小嘍羅,他贏不了火燎原,也不想拿寶貴的生命去證明火燎原比當年凶殘多少。
「我們也都听說過……」三名小弟打了個冷顫。
「所以兩百萬的事就當沒發生過,誰敢說出去我就扁誰!」鬼仔拿出老大的威嚴,對小弟交代。反正這件事沒外人知道,不丟臉的,不會被人笑。
「是!是!」
「下回再找其他笨蛋上門來海削,把兩百萬補回來——但是給我先查清楚他的祖宗八代里是不是有哪個人和那家伙有關系,沒有才準帶進來,听見沒!」鬼仔賞了帶陶謹慎進賭場的那名蠢小弟一拳,找個女兒的債主是火燎原的肥羊進來有什麼好處可撈呀?欠打!
「哎喲!老大對不起——哎喲!」第二拳又重重叩下來。
火燎原並沒有听見鬼仔和小弟們對于他那段過去的評論,他走在陶謹慎兩步之前的距離,不發一語。陶謹慎臉上有幾處淤青,抱著肚子,一方面是因為這兩天除了白吐司和一瓶礦泉水外什麼都沒得吃的饑餓,另一方面則是因為一開始掙扎吵鬧而挨了鬼仔一頓拳打腳踢的疼痛。
陶謹慎勉強跟上前方的男人。他完全沒料到救他出來的人會是火燎原,這個和他沒啥關系的債主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