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鹽酥雞。」她說出一個他沒料想到的答案。
「鹽……酥雞?」
「你不知道鹽酥雞很好賺嗎?我家老板還是開賓士車載那些雞塊的哦。」別小看小小生意的大大商機,有多少小攤販月入百萬。
他松口氣,幸好不是從A酒店跳槽到B酒店。賣鹽酥雞,很好的打工場所,難怪他曾在她雙手上看到一點一點的圓形紅痕,本以為她吸毒,是針孔的殘痕,但又不太像,經她一說,他恍然大悟,原來那是被油噴濺的痕跡。
罷剛提及鹽酥雞時的小小笑容不見了,陶樂善臉色凝重。「我好不容易只剩一天就能還清鹽酥雞伯伯代付的五十萬,就只剩一天而已,我想說終于能打電話回去向媽媽和妨姊報告這個好消息,電話才撥通,我嘴巴都還沒打開,惡耗就先傳進我耳朵里,說我姊姊又被賣到你們賭場。」青天霹靂轟得她理智全失,直接上門和債主干架,能多扁一拳就算賺到一拳。
「即使你幫陶謹慎還完這次,同樣的情況絕對會再度發生。」火燎原殘忍地道出事實,他見過太多太多沾上「賭」這種毒癮的人,戒不掉。
陶樂善無力地垮著肩。「我知道。」不用特別提醒她,她老早就認清了。
「問題出在陶謹慎身上。」
「完全同意。」她老爸就是毒瘤一顆啦。
見她好煩惱,火燎原倒反常地笑了。「下次他再到場子里來,我幫你處理他,我經驗豐富,用的方式會比你有效,你大呼小叫吼破喉嚨也無濟于事。」
「這麼有自信?」她斜眼看他。
經驗豐富?也是啦,他開賭場,對付賭鬼自然有一套,不過是用拳腳「勸說」陶謹慎戒賭嗎?這招她用過了,成效只維持在陶謹慎身上的皮肉傷痊愈之前,那短暫的一陣子陶謹慎會乖乖在家當家庭煮夫。
「相信我,我會讓陶謹慎這輩子听見『賭』這個字都會反胃想吐。」火燎原低笑。
她愣了一下,覺得他笑起來怪怪的,好像回憶起什麼她不知道的事情。
火燎原伸長手臂,自然而然地勾過她的肩,有點驚訝她的肩膀這麼瘦小,雖然他親眼見過它出來的圓潤模樣,白白的,弧形漂亮,他的唇也曾落在上頭,小小的,縴弱的,讓人憐愛的。
他將她的腦袋按在肩窩,聲音像催眠曲,那種令人安心的語調,陶樂善還清楚記得,她就是被這麼獨特的說話方式哄睡在賭台上。
「為了還賭債而被賣掉的小孩,又不是只有你一個。不過你很堅強,我對你有點刮目相看。」
真奇怪,火燎原的聲音,總是讓她很想睡,尤其是剛剛吼老爸花去太多體力,她又覺得累了。被火燎原按在肩膀上,靠著他厚厚的肌肉,像個大枕頭一樣,他一邊說話一連淺笑,讓她眼皮沉沉的,她以前不會這樣的,她才不會在工作時偷懶,就算再怎麼累,也不會躲著偷偷打盹,但是火燎原就是有本領用幾句話讓她從身體到腦袋都放空……
酣睡的呼聲,又隱隱傳出,就在火燎原耳邊沒多遠的地方,他不用低頭也能知道她的情況,因為他已經接收到她放松全身重量給他的負擔。
「電力又耗盡了嗎?暴走小兔。」
忍不住的,火燎原將臉頰靠向她的發漩,不期然聞到她發間耐斯洗發粉的味道。竟然和他用一樣的東西?那是非常早期的洗發產品,現在市面上琳瑯滿目的洗發精,往往香精味都濃烈得讓他不舒服,洗發粉就單純許多,純白的粉末飄散淡淡不刺鼻的清香,到超市還得在角落才能找到它擺放的位置。她身上有這樣的味道,干淨的味道……
像他的味道。
第四章
今天賭場里不接外來客,因為某位形象良好、政績亮眼、風評在政界數一數二,陶樂善也曾將選票投給他的立委大人將場子包下來招待外國友人。她有些傻眼,以為那位立委應該是煙酒賭色都不沾的好男人,真實的黑暗面卻在眼前上演—一他手里勾著的,不是曾陪他在新聞節目、選舉造勢活動上出現過的福態妻子,而是另一位年輕貌美、婀娜多姿的女人,水蛇腰在他臂彎里輕扭,不介意在眾人面前上演嘴貼嘴、臉貼臉的卿卿我我場面。
賭局、美色、醇酒,紙醉金迷的情景,出現在金碧輝煌的賭場里更顯貼切,藍冬青露出習以為常的笑容,要她別大驚小敝,更要她封牢嘴巴,有些事傳出去對誰都不好,她點頭,明白自己什麼時候要閉嘴,場子里留下大多數經驗豐富的老員工做內場服務,其余的人就各自找雜事做。
陶樂善是最新進的資淺小員工,分派到後頭洗酒杯。
「小陶,替我拿五十個盤子和叉子。」藍冬青的交代聲自門外匆匆飄來,她一回頭已不見他人影。
她從櫃子里數出藍冬青要的盤叉數量,正思索著要將盤叉送去哪,藍冬青推著雙層大蛋糕又出現在她面前。
「客人當中有人生日。」他簡單地解釋,她嗯了聲,捧好盤子跟上他。
「我不知道賭場還可以包下來讓人開生日party?」她邊走邊問。
「打好政商關系對我們有利無害,所以我們做得到的,通常都不會拒絕。」何況只是暫停營業一天,替政客做面子這種小事。
蛋糕送上桌,女壽星驚喜低呼,尹夜遞上一大束鮮紅玫瑰,女壽星快哭了,接下來老調地唱完生日快樂歌,女壽星在蛋糕上劃一刀,接下來為蛋糕分尸的工作便由場內員工接手,陶樂善負責遞盤子盛蛋糕,再分給每一位賓客,當然是沒有員工的份,他們只能看而已。
分完蛋糕,沒她的事了,她可以退場休息。
正要走,左手被輕輕拉扯,她回頭,看見是火燎原,他將他分到的蛋糕悄悄遞給她,用眼神暗示她別張揚,躲起來將蛋糕吃完。
有人湊過來和火燎原說話,他利用自己身形的優勢擋住她,不讓人看見他偷渡好科給她吃,畢竟小員工沒資格和貴客吃同樣的美食。她趁隙跑回廚房,整個人傻傻的,被一塊蛋糕弄得眼眶發熱,她很少吃這種東西……蛋糕上,是粉紅乃油擠出來的玫瑰花,淡綠的葉,還有銀色小球充當水珠,吃進嘴里,甜滋滋呢。
「小陶,有沒有看見悠悠?」藍冬青又探頭進來,這回要找的人不是她。
悠悠,她不熟,但知道是藍冬青帶進場子里打工的大美女,她還沒機會和美女聊過半句話,大美女太冰冷了,不太甩人,全場子大概也只有藍冬青一個人和悠悠熟。
「沒有。」陶樂善搖搖頭。
「你也有蛋糕吃呀?」他手上也端著一盤,準備要給他在尋找的大美人享用。「阿火給你的?」
「嗯。」
「老虎也說要打包他那一塊給虎嫂吃。」每個兄弟還真有志一同,好東西都留給心上人分享。
「冬青哥,你和火燎原認識多久了?」她喚住他,問了個和蛋糕無關的問題。
「很久了,國一下學期認識的。」
她扳指數了數。「那真的好久哦……『火燎原』是本名嗎?我沒听過有人姓『火』的,雖然台灣有很多怪姓,什麼好啦天啦不啦四啦,但『火』……」她以前的同學就有人姓這些罕見的姓氏,不過其中不包括火。「是假名嗎?」
「這問題你怎麼不去問阿火?你問的話,他可能會講哦。」
「問他這種問題很怪嘛……」但她又很好奇。
這些天,火燎原老是在她腦子里打轉,她一開始沒有這麼想注意他,雖然兩人關系匪淺,可是那一層關系她沒有太多印象,感覺就像夜里作的一場春夢,隱約知道內容是什麼,但細節部分都含糊帶過,醒來之後沒有什麼真實感,所以她沒有太放在心上,即使她也不像在他面前表現出來的毫不在意。不過真奇怪,她在工作時,看見他出現在視線範圍徑,會主動將兩顆眼珠子瞟向他,看他在做什麼,也會主動豎起耳朵,听他在說什麼,然後,她會開始想一些關于他的事情,例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