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樂……」陶謹慎擠出干笑。
火山猛然爆發,口水是岩漿,全噴在陶謹慎想閃又不敢閃得太明顯的臉上。
「這種地方是你應該來的嗎?!你知不知道這里一個晚上輸贏有多大?!坐在這里的全是身上麥克麥克的凱子,這里是肥羊屠宰場,你一個月賺多少?!你有什麼資格站在這里?!有錢不會拿給媽買菜買肉替家人補一、兩公斤肥肉嗎?!你的錢有多到甘願捧著大把大把的鈔票上門來輸給別人花嗎?!你是智障還是白痴呀?!」陶樂善目無尊長,照罵!
「我、我……」
「你有沒有看到那一桌一輸就是一百萬?!另外那一桌最少也是五萬起跳,他們是凱子你是嗎?!」
被點名的賭客從丟臉到惱羞成怒,開始有幾個客人不滿地發出了抗議。「那個女人是誰?拐著彎在罵我們賭技不好嗎?!」
「火燎原!孟虎!馬上把那個滿嘴胡說八道的家伙帶走!」尹夜失控的怒咆從場內人員耳機里猛烈炸開,巨大的音量令眾人趕快摘下耳機捂耳痛叫。差、差一點就耳聾啦……
那對白目的陶家父女竟然在別人的地盤上說客人全是凱子,還挑明說這里是肥羊屠宰場,分明是來破壞生意!當著肥羊面前罵他們是智障白痴,教訓陶謹慎一個還不夠,連全場的貴客也罵下去。
「你們把尹夜惹火了,走吧,再待下去要是阿夜自己沖出來,下場我不敢說。」孟虎語重心長地說道。他是親眼見識過尹夜生氣的人,知道那會是多麻煩、多恐怖的事,最好不要挑戰。
「貴賓室可以借你們父女用。」火燎原準備帶陶家父女進去。家丑不可外揚,要打要罵進房再說。
「不用,我沒有要和他談什麼。」陶樂善拒絕,轉向陶謹慎。「你還不趕快回去?!不準再踏進這里,馬上回家去當個好老公、好爸爸,再讓我看見你出現在這里,或是任何一個賭博的地方,我就拿菜刀給你,叫你履行你每一次說『再賭就剁手指』的毒誓!」
她氣呼呼的,陶謹慎也不敢多留,要是在現場的人是大女兒,他說不定還能拗幾千塊來加碼,反正大女兒只會動嘴央求他別賭別賭,但沒有任何實際上的阻止行動,可是小暴龍……不,是小女兒就不同了,她嘴上說「我踢你哦」,下一秒腳就掃過來了,所以千萬不要相信她說「你再犯我就揍你」這種鬼話,因為她不會等人再犯,隨時隨地都會先出手打人。
「氣死我了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陶樂善余怒未消,一燒就燒了半個多小時,她真的不能原諒老賭鬼,賭了一大半的人生,他有讓家里變有錢嗎?!沒有!有給她們母女三個換穿過好衣服嗎?!沒有!
如果他賭博能讓家人過好日子,那麼她會把所有私房錢都貢獻出去讓他以錢滾錢,偏偏他愛賭卻又賭不出名堂!
苞在陶樂善身後默不出聲的火燎原成為她最好的發泄對象。
「女兒都賣來抵債,他還有臉繼續賭?!好歹他也應該乖個一陣子吧——屁啦,我竟然在期待一個賭鬼改過向善?呿!」自己都听不下去了,陶樂善猛然甩甩腦袋,甩掉自己對陶謹慎變好的最後一絲絲希望,瞟見火燎原好整以暇地抽煙,她馬上遷怒,「都是你們開賭場的人的錯!你們不知道賭會害人家破人亡嗎?!你們還越開越大間,越裝璜越精致,還送紅酒送點心送藍冬青迷死人的笑容,用別人的血汗錢吃喝玩樂你們心安理得嗎?!」
「小道德家,不要把氣出在我身上。」他伸長食指,頂在她額心,將她頂離一臂之遠。口水都噴過來了啦。
「我實話實說而己!就是有賭場才有賭鬼!」
「明明是先有賭鬼才讓賭場生意興隆。」他靠著桌沿坐下,這個動作讓身高懸殊的兩人距離拉近。
「屁哩!」
「好了,乖乖乖,別氣別氣,我知道你真正氣的是什麼,罵我們賭場只不過是連帶一起罵,再氣個十秒鐘就好了,不然氣死驗無傷,吃虧的還是你。」
火燎原哄她像哄小孩一樣,揉著她的短發,陶樂善從沒被人這樣對待過,愛賭的爸爸不曾,忙于家計和哭泣抱怨的媽媽不曾,比她軟弱的大姊只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當然更不曾,很神奇的體驗,很陌生的感覺,但她不討厭,而且更神奇的,她被安撫下來。
「你知道我在氣什麼?」連她都不確定自己在氣什麼,他知道?她看見陶謹慎賭性不改時很火大,但隱約又覺得不只單純為了這個原因。
「氣你爸拿孩子抵債,雖然他本來打算用來抵債的人是你姊不是你,但你不原諒他,覺得他不將你們當人看,而且你最氣的是——他的臉上沒有對你的內疚和歉意。」這是主因。
她恍然大悟地呀了一聲。對,就是這個,火燎原說中了她沒察覺的重點,比起老爸的好賭,他若有一些些愧色,或許她還不會那麼生氣,她家三個女人都是心軟型的,否則怎會養出陶謹慎無法無天的豪賭個性?正因為心軟,只要陶謹慎放軟聲調,一臉反省,她也能冷靜下來和他說幾句人話,偏偏陶謹慎一心只想來快活,哪里像他嘴里說的想來看看女兒好或不好?
「我老爸不是第一次賣女兒抵債,好幾年前他在一時情急之下就用過了,一開始只是想裝可憐博取債主心軟同情,畢竟債主一看到抵押品是五、六歲的小女孩,要養到大還得花好幾千碗飯,不敷成本,大多都會作罷,讓我老爸再寬限幾天;因為好用,我爸就時常拿這招來擋,但是擋久了還是會出問題。」
「因為小女孩會長大。」火燎原替她接下去。
她點頭。五、六歲的小女孩長成十五、六歲時,價值整個都不一樣了,賭與色似乎是環環相扣,那些賭場債主往往兼營酒店,當她老爸故枝重施,債主立刻露出求之不得的嘴臉。
「我姊姊長得很漂亮,你也見過嘛,債主在我老爸還沒開口前就已經打算要拿我姊抵債了,那一次我老爸欠了五十萬,根本拿不出錢來,眼看我姊就要被押走——」
「你又跳出來幫她抵?」
「對呀,要是我姊姊被帶走,下場一定很慘。」那麼美麗又柔弱的女人,最能激起男人辣手摧花的邪念。
「你就不擔心你自己?!」
「我姊姊比較危險。」她平心而論,惹得火燎原翻白眼。
這個小家伙毫無自覺她也是朵漂亮小花,只不過仗恃著自己多長一、兩根小刺,就以為天下無敵了是嗎?
「你也很危險。」
「不危險,一點都不危險。我冒充我姊姊,低著頭跟他們上車,那時我也是長頭發,所以低頭可以蓋住臉,他們沒發現。」陶樂善撥撥短發,很難想像她也曾經是長發美女。她露出自豪的笑,「後來,當他們看見捉來的不是大美女,也只能自認倒楣。」
自認倒楣?不,火燎原有不同的看法,因為沒捉到大美女,卻來了個小美女,他們沒有損失,將錯就錯也行。
「你在酒店打工過?」
「嗯……半天吧。」正確來說是四十五分鐘。
「半天?」
「半天就遇到好人幫我還清債務,然後我改去好人的店里工作。」而且好人還答應讓她慢慢還清他代付的酒店贖身費,不加收半毛錢利息哦。
這不是從狼的嘴里改跳到老虎嘴里而已嗎?火燎原皺眉。
「好人是做什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