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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浪小迎春 第3頁

作者︰決明

「人家哪有……」她這叫精挑細選嘛。

「哪里沒有了?軟綿綿的性子,教人欺負也是活該。」

「我未來相公才不會欺負我,他說他很喜歡我這種性子,要我婚後也要好好保持,千萬別同你學——」花戲春驚覺自己說漏了什麼,趕快捂住嘴,骨溜溜的大眼帶些惶恐地看向花迎春。

花迎春勾起笑,「千萬別同我學,不敬夫婿、頂撞夫婿,才不會讓人休離回來,是不?」想也知道那位李某人能有啥說詞。

「我、我有跟他說,是你休離了大姊夫,不是大姊夫休離了你。」

「然後他一定更不齒吧?」花迎春用腳趾頭就能猜中李某人的思緒。

「他只是覺得女人要柔順一些比較讓人疼愛。」花戲春也覺得未來相公的說法滿有道理的,不然……為什麼大姊就是不得大姊夫的憐愛?

「是是是,柔順一些比較讓人疼愛。」花迎春故意學著花戲春的語調,自我調侃,「也難怪我會被嚴慮休掉……」

「明明就是你把人家休掉的嘛。」花戲春咕噥道。加害人變被害人哦?她還滿同情大姊夫的……

「又在嘀咕我的壞話?」花迎春拿傘尖去戳花戲春的腦袋,扎得她唉唉叫。

「我哪敢呀……」花戲春趕忙跳離花迎春好幾步遠,一直避到她紙傘飽擊範圍外。「我只是很好奇你和大姊夫離異的真正原因嘛……」

「沒什麼真正原因,個性不合。」花迎春敷衍回應。

「這樣听起來好隨便。成親是件很神聖的事情,娘不是教導過我們從一而終的觀念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女人要認命,即使夫婿不好,那也是命,哪能說個性不合——」

「停。別在我耳邊說這些蠢話,我一個字也听不懂。」花迎春捂住耳朵。

「你哪可能听不懂,你根本就是不想听吧!」

「知道就好,知道就請你封口,別將那堆屁話當寶貝,尤其那些話還是從一個不認命的女人口里說出來的。」

娘親是教導過她們這些,但是娘親卻也完全推翻掉自己說過的話,她沒有從一而終,也沒有認命跟著她們那位木頭老爹過一輩子,在遇到另一個男人時拋下了一切,跟著那男人走了。

一個人講出來的話和做出來的行為完全悖逆時,就完全沒有說服力。

花迎春一邊拭汗一邊尋找最近的茶鋪子,她好渴,再不灌碗涼茶,她很可能會昏死在大街上。

眸子左瞧右瞧,前探後探,終于看見茶攤的靛藍色幌子,她咧唇一笑,加快腳步,顧不得縴縴舉步,但只小跑了三四步,她停下了,因為靛藍色的幌子前站著她那緣淺的前夫君。

他正瞧著她,眼楮眨也不眨,表情緊繃。

花迎春不認為現在走到茶攤前,對他笑一笑,會得到他多友善多親切的回應,還是……裝作視而不見比較好?

「姊?你怎麼了?」

「冤家路窄。」花迎春沒頭沒尾回了她這句。

花戲春原先不懂,直到順著大姊的目光看到嚴慮,才豁然開朗。

「是大姊夫耶!」

「叫他嚴公子。」都已經一拍兩散了,還叫什麼姊夫呀?!

「大姊夫對我很好呀,一日為姊夫,終生為姊夫。你跟他離緣,不代表我們做不成親人呀。」花戲春胳臂向外彎。沒辦法,嚴慮在外的名聲太響亮,讓她跟著沾光,她才不放棄擁有這種名人姊夫的機會。

花迎春來不及冷嗤,花戲春已經笑著對嚴慮揮舞雙臂,愉悅地奔跑過去。

花迎春沒仿效她的行徑,甚至動了轉身閃人的念頭。

面對嚴慮,她還沒考慮好是要擺臉孔給他看,還是大大方方來個「上山采蘼蕪,下山逢故夫。長跪問故夫,新人復何如?」的謙恭卑馴。雖然幾個月過去了,她還是沒考慮好,也沒準備這麼快就踫上他。

看著妹妹熱絡地和嚴慮說話,他的眼神卻越過妹妹直朝她攻擊而來,仿佛打算拿那對眼珠來刺穿她,她不想回瞪,尤其是在她又累又熱又渴的當下,她只想掏銀子買杯涼茶來灌。

唉。花迎春低低吁嘆,走上前,拖著步伐,故意走得慢,一方面也祈禱在她還沒走到茶攤前,他會先掉頭走人,畢竟,她不會認為他高興能見到她,否則他臉部線條不會繃得死緊,還有隱約浮動的青筋也是騙不了人的——成親一年,她明白他這樣的神情叫做憤怒。

不喜歡看到她就趕快走吧、不喜歡看到她就趕快走吧、不喜歡看到她就趕快走吧……花迎春嘴里念念有詞,像在念咒語,希望他會如同她的竊竊低語一樣趕快走人。

不過花迎春的祈禱失效,他沒走,仍站在茶攤前,手臂上掛著正纏他說些話的花戲春。

「嚴公子。」她無奈扁嘴,卻作戲般甜甜含笑,身子一福,嬌態萬千地半屈玉膝。

嚴、公、子?!

嚴慮皺眉,覺得這三字從她嘴里說來真是詭異。

打完招呼,花迎春覺得自己表現得完美無缺,在心底為自己鼓鼓掌。她仁至義盡地向前夫問候完畢,接下來就能閃過他,踏進茶攤吃吃喝喝。

「大姊夫,你跟我們一塊吃吧!」

後頭花戲春的話讓她差點踩空一個石階,匍匐在地,當場拿腦袋去叩石階找死。

死戲春、臭戲春、爛戲春!回府看我怎麼剝你一層皮!

就這樣,花迎春不得不與嚴慮同桌飲茶,一張桌子,楚河漢界地各攤了五只小碟,他的那邊有辣魚丁、辣味花生米、辣炒雞丁、辣小蝦、辣醬瓜,一壺清茶;她的那邊有香酥魚丁、干炒花生米、蒜炒雞丁、爆小蝦、甜醬瓜,一壺鎮得冰涼的花草茶,各吃各的,誰也不越過誰的界。

最樂的就屬花戲春了,十只小碟通吃,想吃辣的,往左邊動箸,想吃淡味的,往右邊動筷,想喝熱茶,就倒嚴慮手邊的清茶,想來杯涼的解渴,花草茶也近在咫尺,嘿嘿。

花迎春托著腮,腦袋偏在一邊,漂亮的眼珠子不看向嚴慮,只全心全意在看茶攤另角的說書表演。一個說書人執扇,另一個說書人拉二胡,在吵嘈的茶攤里必須要拉長耳朵才能听仔細他們的故事內容。

她盤著素簪的黑發上沒有姑娘家最喜愛的金釵銀簪,只有幾朵小巧盛開的迎春花沒入如雲發絲間,黃亮亮的顏色襯著黑墨澤亮的發更是耀眼,比巧奪天工的金飾更美麗。她的螓首跟著說書人的抑揚頓挫而輕頷,有時被故事逗笑,她一笑,發上的迎春花也跟著發顫,嚴慮看不到她的表情,卻輕易知道她的情緒。

「大姊夫,我嫁進李府後,想大修我們夫妻住的那處廂房,可不可以央求你撥空幫忙?」花戲春打從方才就不斷在唱獨腳戲。花迎春沒空理睬她,嚴慮也幾乎不說話,她忙著吃又要忙著說,桌上大半的食物都是進了她的肚里。

「好。」

「好!」花迎春被說書的精采橋段所感動,跟著泰半的听眾一塊大聲叫好,並報以熱烈的掌聲。

「大姊夫,你別理我姊,她每次听說書都好沉迷,要是說書人說得太差,她還會想自己沖到前頭去搶說書人的二胡,自己拉自己講哩。」說起來都覺得丟臉。

「她喜歡听說書?」

「咦?你不知道?」花戲春看起來比他更驚訝。她低聲咕噥,聲音里好是困惑,「不是也成親好久了嗎?竟然會不知道大姊的喜好?」

花戲春頓下含糊嘀咕,仰頭覷他,「大姊夫,你真的很不喜歡我大姊是吧?」所以才沒撥任何心思去觀察大姊的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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