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過來了,月下,你先上去吧。」
「好。」
曲練幫助月下上了馬車,曲無漪那方也扛抱著包著一團棉被的天香出來,直接將人放進車廂。
曲府主僕揮手歡送馬車遠去。
「好好去玩吧!」
懊糟了!懊糟了!
月下手腳慌亂!一趟梅莊賞花之行還沒盡興,卻闖入不速之客,在她認真和梅莊大少爺商談著上梅莊躺牡丹撒花瓣的索價時,在橋上的天香卻發生事情。
「什麼?!天香被一男一女擄走?!」曲無漪拍桌而起,吼得震天。
月下被吼得縮縮肩,她知道曲爺會生氣,只是沒料到他會氣成這樣。但是該說的話還是要說全。
「我和梅莊少爺根本做不了反應,就見那對男女一人一邊架住天香,將她自拱橋拖下池里,可他們也沒摔得一身水濕,那兩人竟然還在水面上走路……我和梅莊少爺看傻了,要追過去又沒他們那身本領,只能眼睜睜……看天香被帶走。」還在旁邊拍手。嗚……反省。
她越說越小聲,勉強將所有事情交代清楚。
「曲爺,他們說要用鹿玉堂來換天香……鹿玉堂是誰呀?」很陌生的名字。可那一男一女指名要拿鹿玉堂到清風亭換回天香。
「就是讓天香失魂落魄的家伙!早知道姓鹿的這麼麻煩,說什麼也不聘他進曲府——曲練!全是你的錯!」曲無漪指著曲練的鼻頭吠叫。
「是,是屬下不對,沒料到鹿玉堂仇家滿天下,連累天香。」曲練臉上雖有委屈,但還是扛下主子的責備。
「要拿十個鹿玉堂去換天香我都不會皺眉,可是現在鹿玉堂人在哪里?!」曲無漪拿屋里的桌椅出氣,該踢的踢,該翻的翻。
「就怕他離開了四城,往異地去了。」曲練說出他最擔心的事實。曲府在銀鳶等四大城還吃得開,要是鹿玉堂往最遠的荒漠或海外島國,要找到,幾乎難如登天。
「嘖!」心焦的曲無漪皺緊眉,然而瞥見一旁的月下,一個老是和月下掛在一塊的名字浮現,他當下有了主意。「曲練,去找斐知畫過來!」
斐知畫?天香被架走的事情,與斐知畫有何干系?月下豎直耳听。
「對了,我們怎麼都忘了這號人物?!有他在,還有什麼找不到的人?!」
曲練的表情看起來也相當振奮,使得月下更顯不解。
斐知畫不過是名畫師,找人本領有多強……說到這她才想到,以前不管她躲在哪,斐知畫都能尋到她,也許他真的相當擅長這事兒。
「快去!」
曲無漪喝令曲練辦事的聲音讓月下從傻思中醒來。
她現在不想看到斐知畫——不,應該說,她想見到他沒錯,可是她不想在這種「呀?你怎麼正巧也在曲府?」的時間地點與他見面。他要是想見她,必須是特意來見她,不許是湊巧!哼!
她知道自己很任性,可是會把她寵成這麼任性,斐知畫絕對要負最大責任,這叫自食惡果,要怪得怪他自己。
「呃……那個……曲爺,我可不可以先躲一下?你也知道……我和姓斐的八字犯沖。」她找了個藉口胡謅,想要避開與斐知畫踫面的可能性。
「你先到天香的竹舍去好了。」曲無漪允了,揮手容她離開。
「謝曲爺!」
月下跑得很快,就怕走慢一步會不小心撞見斐知畫。
直至拐出側廳,越過一大片桃花林,明白不會遇著斐知畫,她才放慢腳步,踩著遍地桃花緩行。
擔心著天香的安危,煩惱那擄走她的一男一女是正是邪,她實在是有些想偷覷曲無漪他們會用什麼方式找到鹿玉堂,再拿鹿玉堂去換天香回來,可是在這節骨眼上,她偏又放不下個人恩怨。
月下沒進去竹舍,反倒是席地而坐,隨手攏攏裙擺,幾片粉色花瓣飄下,落在她裙間,她也沒拂開,自個兒不知呆呆坐了多久。
「天香,你放心,明天還找不到那個鹿玉堂,我去救你。」她仰頭看著滿天的花雨,喃喃道。
「這種危險事,還是交給鹿玉堂就好。」
月下仰著的視線里步入了斐知畫的身影,他微微彎著腰,兩鬢長發垂落胸前,兩人四目相對。
「你不是應該在前廳幫曲爺找人嗎?」她兩手撐在腰後的地上,方便自己更不吃力地望著他,一頭散地長發像漣漪在她身後成形。
「正事辦完了。」
「辦完就趕快回去呀。」她趕人。
「回去之前自然要來看你。」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曲爺說的?」
「我討來的賞。」
「什麼賞?」不懂。
「我替曲爺辦事,曲爺打賞。」
月下不笨,明白了。「賞的是我窩藏在這里的事實,對嗎?」
「對。」誠實是美德。
「你干嘛不向曲爺討些銀兩就算了?討我這種賞沒什麼甜頭。」只有白眼兩顆。「曲爺找你辦什麼正事?你有什麼用處?還有,我怎麼不知道你和曲爺相識?」
「找畫師來,自然是繪人像。曲爺是銀鳶城的名人,無人不識。」斐知畫在她身邊坐下來,一並回了她所有問題,只是最後他與曲無漪相識的那個問題,他回得輕描淡寫。
他一手執起她的長發,發絲沒有觸覺,她不知道一絡青絲已經淪入他手,他享受她細膩發質在指間滑動。
「繪人像去大街小巷張貼嗎?那篤定明兒個是找不到鹿玉堂的!那麼我明天去定了清風亭救人——」貼畫像懸賞多費功夫和時間呀!曲無漪竟然會想出這麼笨的方法?!換成是她,干脆直接找個人扮鹿玉堂,再將人裝入麻袋,扛去騙那對男女還比較有機會救回天香!
慷慨激昂的話還沒來得及說,斐知畫好遺憾地打斷她,「我想,曲爺現在差不多已經找到鹿玉堂了……很抱歉打破你明天逞英雄的好事。」用他的秘術找人,易如反掌。
「你怎麼說得這麼肯定?難道你手上也跟鹿玉堂纏了條線,所以他的下落全在你的掌握之中?」她哼他。
「原來你還記得我那時說的話。」他一直以為她將他掏心說的話全當成馬耳東風,左耳進,右耳出,壓根不放在心上。
「什麼話?」
她老愛問「什麼什麼」的毛病還是沒變。斐知畫不自覺想笑。
「我說你我手上纏著線,所以無論你躲哪,我一定都能找著你。」
「你說的是那句騙小孩的話呀——當然記得,你害我想跟你切八段時,還特別找來剪子要剪斷你說的什麼線……結果哪有線?!」欺騙一個剛滿八歲的娃兒,算什麼好家伙?
「瞧,這不是線?」他舉起他的手,指節上繞著她的長發,每個指縫都被又細又柔的發絲繚圍。
「當然不是!」她一把捉回長發,揚著下巴。「瞧,全部沒有了。」
「真的沒有了嗎?」他深深凝望她,他的手還揚在她面前,教她瞧清楚他的指節,要她張大眼看見兩人手上那條無形的絲繩——別忘了,這條線,是由她那方先牽上的。
「當然沒有了!」她就只瞧見他那極適合戴戒環的長手長指,沒有線。她抿嘴瞪他,「就算你手上有線,牽的也是另一個姑娘!何況我也不再需要你來找我,我不是以前那個小泵娘了,不會再玩那種將自己藏著讓人尋不著的賭氣游戲,管你有什麼線的,全剪掉最好!」她作勢將食指中指當成鐵剪子, 喳 喳地在他手掌四周勤勞來回,管他手上有多少條線,一條條全都剪得干干淨淨——最好連他和另外那個姑娘的那條也剪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