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呢?」
梁宛歌失笑地看著此時說話口吻和表情都很失寵的唐虛懷,拜托他別露出如此酸澀委屈的模樣好嗎?「你別和囡囡爭這種丟臉的待遇噢。」羞羞臉。
「我不會爭,但是我要求公平對待。」唐虛懷來到床邊,抱起囡囡。
「你要抱她去哪里?」
「她睡熟了,不會發現你沒在旁邊,所以讓她回她自己的房間睡。」他的態度根本就像一個想和老婆獨處溫存的急色老公,卻發現兩人的小孩大刺剌佔著他這一家之主的床位,妨礙他「疏通」,所以一心想把小孩給丟出房間。
「不行!要是她半夜醒來或是隔天睡醒,發現只有她一個人在自己床上,她會氣我騙她,而且我也不打算騙她!」梁宛歌跟著下床,一把攀住他手臂,不準他妄動。「囡囡是個很縴細的孩子,一旦失去她的信任,要她再重新接納,必須要花三、四倍以上的時間才行,我喜歡她,不想讓她對我反感!」
唐虛懷深深望了她一眼,眸子里有她看得好清楚的笑意。
「早知道你會這麼說,跟上來。」
梁宛歌的力道並不足以阻止唐虛懷抱起囡囡走出房間的決心,所以她只能追上他的腳步——往三樓走。
「你……」
「讓囡囡一起到三樓睡,對她不失信,對我又公平,你也可以好好睡,一舉三得。」上階梯時,他保持平穩,不驚動臂彎里的小娃兒。
「我為什麼要對你公平?又公平什麼呀?」梁宛歌不覺莞爾。
她不傻,當然听得懂他的隱喻,他連她跟囡囡睡一塊這種小事都要吃醋,而且吃醋的程度超乎她想象的任性,也不想想他自己比囡囡年長多少倍,爭這種寵也不害臊。
「鋪床。」
唐虛懷努努下顎,梁宛歌立刻將棉被掀開,讓他將囡囡放在床上,或許是背靠的床鋪彈性不同,讓囡囡微張開眼,梁宛歌側躺在她身邊,拍拍她,輕哄著要她再睡,囡囡半醒半惺忪,咧著童女敕的笑,又朝她粘靠過來,再度安心睡熟,完全無視于自己身處的地方,以及另一邊站著的唐虛懷。
「連幾乎算是照顧囡囡長大的玉玲姊,也不曾讓她這麼纏過,她真的很喜歡你。」唐虛懷躺上大床另一邊,似乎對于他和梁宛歌中間隔了個小小阻礙有諸多不滿,嘴里嘟嘟囔囔。
「因為我和她喜歡的食物和討厭的食物都相似,我們是同一國的。」這種情誼是那些老愛逼人吃青椒的人所無法體會的。「對了,囡囡說她在這里住了五年,等于她打出生起就住在這里了,她的父母放心將這麼小的孩子寄放在這里這麼長的時間嗎?」
「囡囡是在這里出生的沒錯,還是我接生的。」
「你連婦產科這種錢都賺?」
「我是無限制科別的密醫嘛。」他說得輕松,寬肩聳了聳,一個人從頭到腳他都差不多包辦了。
「我以為你只是腦科加整型外科加精神科罷了……」沒想到他兼差兼得這麼勤勞,相信他的存折一打開來,里面的數字一定很讓人眉開眼笑。
「我一直很期待親手替自己的孩子接生,慶祝他來到人世間,然後給孩子來個豪氣的自我介紹——嗨,寶貝,我是你爸。所以當年就順便修修這門學問。」
順便?听起來真隨意,好像要學不學都無所謂。
「很有趣的志向,那麼你學整型又是為了什麼?」最好賺嗎?
「我有一個美麗到讓我從十六歲就相信他最終一定會走上變性之途的寶貝弟弟,我想,學學整型美容,以後說不定對弟弟會有幫助。」
「精神科呢?」
「我想想……那年,有躁郁癥的小阿姨自殺未遂第三次了,希望能及時幫上忙,後來她嫁了姨丈,兩人幸福得要死,我沒機會開導她。」白學了。
「你還去學腦科?」
「那年,我爺爺腦子里有顆作怪的腫瘤,我立下志願,等我學成,第一件事就是鏟除它!學骨科是為了從樓梯上跌坐下來,從此半身不遂的姑婆,我想讓她再站起來跳土風舞,那是她人生最大調劑。心髒內科則是娘親三不五時就來個西施捧心,是該先做預防。胃腸肝膽科是爹親時常犯胃疼,疼起來本來很嚴肅的臉孔就更陰沉,讓家里氣氛看起來一點也不溫暖……」
梁宛歌听罷,細眉微挑。
這個男人自己有沒有發現,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家人?姑且不論他是否對于這麼多種類的醫科都有莫大興趣,光他的心意就讓她覺得刮目相看。
他,人似乎不壞。
一個願意為家人奉獻到這種地步的人……
「我們話題回到原點,別再听你吹捧自己的多才多藝——」雖然因為他的吹捧,讓她在心里替他拍了好幾回手,也對他的付出感到難以言喻的感動,但是她若當面夸獎他,這個男人的自滿一定會膨脹到無極限。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你好奇囡囡為什麼會住這里?」
「我清楚這棟屋子里都是住一些病患,她們說囡囡有自閉癥情況,但這並不嚴重吧?她的父母怎麼沒想過要帶囡囡回家去,定期再帶來檢查?」梁宛歌低頭看囡囡,想到囡囡今晚知道她要離開這里時,小臉上涌現的失落和不安全感,一個五歲的小孩,正是最需要父母陪伴的時候,放她一個人在唐虛懷這里接受治療,至少雙親也要有一方陪著住下吧。
她越想越舍不得,將囡囡環在臂膀里。
「囡囡她媽來找我時,是要求要墮胎,因為當時肚子里的孩子已經將近七個月,正常醫院根本不敢接這種危險性高的手術,所以她找上我,另一個原因是……她丟不起那個臉,在正常醫院里動刀,就有曝光的機會。」
「丟不起臉?」
唐虛懷念出囡囡母親的名字,太常在報紙電視里出現的焦點人物姓名轟進梁宛歌耳里,讓梁宛歌驚訝抽息。
「她……她不是那個建築界大亨的掌上明珠,現在接管她父親一半的產業,同樣做得有聲有色,是頗具知名度的上流名媛……呃,可是未婚生子在現今社會也不算什麼太大的事,有必要冒這個險嗎?」
「未婚生子是沒什麼了不起,但是如果孩子的爸爸跟她是同父同母的親弟弟,問題就大了。」
梁宛歌這回不單單是驚訝,根本就是瞠目結舌,呆楞了好久。
「你、你是說……囡囡的爸爸也是那個富商的寶貝兒子,那位上流名媛的……弟弟,可是,那是——」
「。」
「對,……」
「所以她才想來墮掉孩子。」
「……那兩個人是白痴嗎?他們不知道世界上有種東西叫,它有極高的安全性能避免精子在子宮里著床……好!他們猴急到連拆包裝的時間都等不了,他們不會吞幾顆事後避孕丸避孕嗎?別告訴我,她在懷孕期間是不是還蠢到以為自己變胖,懷疑自己為什麼只胖那顆肚子,直到七個月才知道肚子里有囡囡?!」梁宛歌義憤填膺,覺得好憤怒。
她不想去批判別人的愛情,也不想去爭辯「一旦愛上了,就顧不得後果」之類的觀念是對是錯,那對親姊弟愛怎麼搞、愛怎麼亂,那是他們的事,但是在貪歡之余,難道不需要去思索衍生的問題——而且這個問題還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不要反應這麼激動,會吵醒囡囡。」
梁宛歌的手揪緊囡囡身上的棉被,而唐虛懷則是安撫地拍拍她,梁宛歌才發覺自己方才的音量是有些失控,幸好囡囡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