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松了口氣,「還好,我以為你不會訴諸法律,而是會親手教訓他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我是很想,但是如果蔻子知道了,她會把我和她的父親畫上等號。我可以沖動妄為,痛快發泄一時的怒氣,而她,會怕我。」
這不是他所樂見的結果,他希望能成為她信賴的對象,而非擔心他會變成另一個施暴者。
他知道,她情願看他文文弱弱,扛著玫瑰花陪她喝喝茶就好。
如果這是她的願望,那麼他就給她那樣的「唐若谷」。
唐虛懷搭著唐若谷的肩,手指撥弄著他的長鬈發,「看來,她比這藥劑還好用。」
「你知道,我只會對我心愛的女人毫無抵抗力。」前有他母親,後有葉子蔻,他都願意為了她們而變得「無害」。
「無法違逆,對吧?」
「死心塌地。」
「恭喜你了,弟。」唐虛懷想湊近他,給個代表喜悅的吻,但唐若谷卻將長指豎立在自己的唇前,擋住他的嘴。
「除她之外,誰都下能踫。」
「我是哥哥,給個特權嘛,你不是這麼小氣的人吧?」唐虛懷因為被拒絕而哇哇大叫。
「自己找個女人去親吧。」他最多只送個飛吻給他。
唐若谷離開之時,迎面走來一對母子,與他們擦肩而過。
「媽媽,今天早上在巷口沒有等到姊姊出來上學耶,她睡過頭羅?」小男孩說,童軟的聲音很可愛,甜甜的。
「姊姊又要上學又要上班,很辛苦的,所以多睡一點點沒關系。」
「可是這樣媽媽就看不到她啦,你會哭哭的。」事實上,有時就算看到那位姊姊,媽媽還是哭,他不懂……但媽媽說,那是很高興的眼淚,不像他,每次哭就是被搶吃糖果的哭。
「對呀,所以我們現在要去書店。」婦人溫柔而耐心地道。
「去書店請姊姊找書,然後,你就可以看她一眼嗎?」餃著棒棒糖的問句很含糊。
「翔翔好聰明。」婦人牽著他,微笑地模模他的黑發。
「那,我可不可以買一本哆啦A夢?」
「家里已經有好多本哆啦A夢羅。」
「可以請姊姊幫我找呀,那你就可以多看她一下下了。」
「……嗯,好吧,就一本噢。」
「YA!」
一來一往的交談漸遠,唐若谷突地轉回頭看著那對母子的背影。
難道……
「怎麼突然笑了?」唐虛懷不懂他為何驀然輕笑,整張臉都漂亮起來。
唐若谷搖搖頭,「只是覺得,也許……守在窗子里的女孩並沒有傻等。」
第十章
「這個顏色好不好看?」
「嗯……不錯,可是……」她根本看不到呀……所以回答「不錯」,有說謊的嫌疑。
「再加一點淡淡的銀色好了,十指會變得很漂亮。」唐若谷執著葉子蔻的手指,心情不錯的替她擦指甲油,等一下再替她做指甲彩繪。
「擦指甲油很不方便工作呀……雖然我現在還在醫院不用上工……可是包成這樣在擦指甲油也很奇怪……」她還是包得密不通風,還是只有一張嘴在紗布外嘟嘟囔囔,就算手指腳趾全擦上美麗的顏色,也襯托不出來什麼美感。
「拆掉紗布之後就很合適了。」唐若谷擦完右手最後一根小拇指,輕輕替她吹干。
「……今天,有警察到醫院來找我。」葉子蔻看不見唐若谷已經注視她好久,也早發覺她欲言又止的別扭,還在猜測她要多久才會將話題導向這里。
「然後?」換左手,繼續擦,他喜歡看到她手指染上淡淡而健康的色澤。
「他跟我說了你們去我家抓我爸爸和阿姨的事情……」
「是呀,我不知道怎麼處理家庭暴力,所以只好求助于警察羅。」唐若谷避重就輕,讓自己說起話來的聲調好無辜。
幸好她現在雙眼被包裹起來,看不到他笑起來有多冷。
「我不想告我爸爸……」她想握緊手掌,那是她每次一緊張就必犯的毛病,但這一回,她收緊了指節,也將他的手一並握著。「我不能告他,我家還有三個弟弟妹妹要養……他不能坐牢……」
她听到警察跟她解釋一大堆他們能提供的幫助,她心慌得根本听不下任何一條法規,只是不斷搖頭,警察問她父親是否有毆打她的事實,她搖頭;問她是否要申請保護令,她還是搖頭。
「蔻子,他必須知道,他無權這樣傷害你。」
「他不是故意的……他覺得孩子是他生、他養的,他當然可以做處置……」
「對,所以現在法律將會教育他,孩子不是他的私有財產,暴力打人就是不對。」唐若谷知道要對葉子蔻洗腦成功,不是三天兩天的簡單事,沒關系,他有半年的時間。
葉子蔻咬了咬露在紗布外的唇辦,那絕對是苦惱的表現。
「警察說,六個月後就喪失提告的權利了……過六個月,就告不成了。」
「是呀,所以要好好把握。」他想的,和她打算的完全相反。
他要把握這六個月告人,她卻巴不得這六個月快快過去,權利馬上喪失。
她明白他想替她出氣,可是她有她的難處。
「……也許你會認為被害人不應該替加害人尋找任何理由,如果放任我爸,以後他要是再動手,我就等于是活該,是我自己選擇讓他毆打上癮,讓他以為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傷我,是天經地義的父權,可是……你要我怎麼去告他?他是我父親,即使他的方式不對,他都還是我父親,在這一點上面,我沒辦法狠下心來……」
這往往就是被害人最可悲的地方。
心軟、同情、感同身受、無法大義滅親,讓他們一次又一次替加害人尋找合理的借口,或是屈服于現實層面之下。
唐若谷從床邊的椅子上換坐到她床邊,雙手還是捧著她的十指,不讓她弄糊末干的指甲油。
「我本來是打算,在告訴期間的六個月之內把你娶進門,然後仗著我是你丈夫的身分,對他們提出重傷害罪,而且絕不私下和解。」他笑著,將他的陰謀說給她知道。
他到現在還是打這個主意,想娶她,不全是為了握有六個月的訴訟期,是因為他要光明正大帶她離開那個家,要擁有她,要每天早上一睜開眼就瞧見她,要……愛她。
「這……」
「你知道的,如果你不點頭,我沒有權利對他們提出告訴,在這整件事情里,我根本什麼都不是,就算我找了再多的資料、聘了更好的律師,只要你搖蚌頭,一切都是做白工。你不需要向我解釋你的決定,我有什麼資格左右你?我只能將我的意見說出來供你參考,如果半年之內,你還是不告他們,那麼也不過就是告訴期間結束,你的決定,不用問過我。」
「不、不是這樣的,我覺得,我有必要得到你的認同……」
「不需要的,蔻子。」
「需要!」這兩字吼得有些大聲,她發覺自己的失態,捂住了嘴,還好她臉上其他表情都還藏在紗布後頭,否則他就會看到她滿臉窘紅。「我……想要你的認同……認同我的想法……雖然你可能會覺得這件事情我應該全權作主,但是我希望能說服你……就算是在半年里結婚……也能同意我的作法……」最後兩句幾乎囁嚅到完全沒發出聲音,她當然是以假設的口吻在說的……
她沒看到,唐若谷撐著下顎,傾貼向她,右耳根本就只距離她的嘴邊不到一公分,將她每句每宇都听得好清楚。
他滿足了。
她重視他的想法和感受,需要他的認同,如果不是因為在乎,她大可不理睬他,或是一句︰「這是我的家事,你不要管」來打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