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喬均將機車停在路旁,突然逮住一個踩著老舊腳踏車的老伯伯。「一萬塊買你這輛腳踏車。」
老伯伯還沒弄清眼前的年輕人是說笑還是作弄人,喬均已經拿出十張千元大鈔塞到他手里。「你點點看。」
「年輕人,我的腳踏車沒有避震和變速,值不了……」老伯伯操著很濃很濃的外省腔調說道。
「能騎就好。賣不賣一句話。」他沒多大耐心管腳踏車還有哪些高級功能或是裝不裝ABS。
「賣,當然賣。」一萬塊夠他買這種古老型的腳踏車十輛了好不好,他一直很想換一輛五段變速加鋁合金輪圈的避震折疊車,沒想到天上掉下來這麼大的禮物!
老伯伯將車讓給喬均,開開心心數著鈔票離開,臨走前還不斷向他們兩人揮手道別。
「未成年人騎的腳踏車你就沒意見了吧?」喬均牽著高價買來的舊車,車齡看起來比她和他的年齡加起來還大,樣式也早在二十年前就退了流行,與喬均的前衛造型並列一看,感覺很突兀。
沒等她的回應,他又月兌下自己的外套朝她身上蒙,意在擋住她的校服。
「你會騎腳踏車嗎?」
「我從幼稚園就是出了名的‘飆腳踏車族’,你這種問話很看不起人。」雖然幼稚園的女圭女圭車都是四個輪子,要摔車才真是高難度。「上來。」
姚喜容搖頭,輕婉拒絕。
「我想不出任何上車的理由。如果你是代表千葉高中來的,那麼你應該去找小巧,她是負責公關及對外校聯絡,我是美工組的,不支援這項土作。」就算她真實身分是學生會長,也不負責這種事。
姚喜容遞回他的校服外套。上回她帶著一身煙味回家,被鼻子靈敏的母親給抓包,誤以為自家女兒染上了抽煙的惡習,大驚小敝地對她進行了一場親子密談,所以這回她格外小心,不再讓他的味道沾在她身上。
「我不代表千葉,我只代表我自己,找你也不為公事。」
「那是為什麼?喬會長,我們連朋友都談不上,若你是找我聊天,似乎還是找錯了對象,再說我們興趣完全不合,應該也沒有共通的話題,每次都不歡而散好像也不太好吧。」
「你今天干嘛這麼疏遠?!」喬均對她這副巴不得要他有多遠滾多遠的態度非常不滿,連笑起來都比平常淡漠,怎麼?還在和他生昨天的氣嗎?!
「我跟你有熱絡過嗎?」姚喜容反問。若是有,他就不該連她是誰都弄不清楚。
「韓輕紗!」听到她說兩人沒熱絡過,喬均就覺得刺耳。
這三個字讓姚喜容更不想和他多廢話,想直接繞過他的阻擋過馬路,偏偏此時紅綠燈也與她作對,跳成了行人禁行的紅燈,害她只能繼續站在原地等待。
「我們昨天差點進教堂。」此時要死命攀關系,管他成不成立的親朋好友族譜都要數出來。
「是呀,然後是你毀掉這個‘差點’。」她提醒他。
喬均伸出左手,在他指節之間閃爍著一圈銀光,那是——
昨天她替他挑的男戒。
姚喜容瞥向他,臉上雖有細微的變化,但隨即又恢復正常。「不過一百五十元的戒指,要買到並不難。」何況這款戒指昨天才擺在攤子上,沒那麼快就從市面上消失無蹤,沒什麼好感動的。
「我是去下水道挖起來的,這只絕對是你昨天付錢的那只。」仔細聞聞,上頭還有下水道的悶濕味。「這樣的關系你還要說連朋友都不算嗎?」
她不理解他特地將戒指撈回來的用意,也不懂他這麼大費周章只為了和她攀上朋友關系?
「就算是朋友,也是屬于不太熟的朋友,你刻意來找我讓我受寵若驚,不過依我們這種交情,還是過年過節傳個手機簡訊互道佳節愉快就很足夠了。」連見面都可以省下來了。
「我們很快就會很熟的。」他保證。
「你為什麼不把花在我身上的時間拿去和‘姚喜容’混熟—點比較實際?听說……你對她頗有好感。」她試探地問。
「該死,一定是天城這張大嘴巴說的!」喬均低咒。不知怎地,他就是不希望讓她知道這件事,明明他欣賞姚喜容是事實,卻想在她面前隱瞞。
「你認識我家容容多少?」
「這不關你的事!」他不想多談,也因為急躁,所以口氣惡劣。
「也對,不關我的事。」綠燈,走人。
「韓輕紗,等等!」他騎腳踏車追了上去。他最近怎麼老追著她跑呀?「我不是故意要吼你。」
「我知道,你一時情急加上我多管閑事,不怪你。」
「你嘴里這麼說,心里卻不這麼想!」
呵,真了解她。
見她不答腔,他又道︰「我是對姚喜容有好感沒錯,像她那樣的女孩子,誰會不對她有好感?」個性聰慧、獨當一面,再佐以外貌輔助,哪還挑得出毛病?簡直是完人了。
「是沒錯。」只可惜那樣的姚喜容不過是拼湊出來的,如果去掉了不屬于她的那部分,「姚喜容」還讓人剩下幾分之幾的好感?
她一直是個有自信的女孩,從不去計較自己的外表究竟會讓別人如何看待她,即使在娘子軍團里總是最不亮眼的人,她也仍能散發自己的光彩,久久下來,她不會是個讓人輕忽的對象,也絕不會是娘子軍里最遜色的人,可是在喬均面前……她卻開始變得好在意,在意他認為「姚喜容」該是個極美的人,在意他認為除了輕紗之外,其余人都不配掛上「姚喜容」這三個字,在意當他知道了事實真相後就對「姚喜容」的好感完全歸零。
「美好的人,誰會不喜歡?你說對不對?」
是呀,但是會把美好的人的照片放在皮夾里,那就表示已經超乎一般尋常的程度了。姚喜容在心底苦笑。
如果她現在大聲宣布,她才是正主兒、她才是姚喜容,她想他應該會直接騎腳踏車過來撞死她。
「你不用跟我解釋什麼,我完全贊同你的想法,更支持你的理念。」過完一大條馬路,她踩上人行道,喬均也跟著騎上來,寸步不離。
「韓輕紗,你今天真的怪怪的。」雖然是有問必答,可是答得很敷衍、很冷淡,像是要疏遠人一樣。
「我沒想到你會來找我,忘了培養好心情恭迎大駕,真是不好意思。」她還是不回頭。「你今天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只為了秀戒指嗎?還是又來討挨罵?
說真格的,喬均本來也沒打算來找她,請了半天的公假窩在學生會室的大沙發椅上,腦海里反覆琢磨著季天城投下的大難題——
若小黃飛鴻是姚喜容,你會不會覺得很高興?
Yesorno?
他不知道,真的給不出來肯定或否定的答案,只知道……他不討厭季天城的假設。
明明清楚她不是「姚喜容」,季天城的論點從一開始連成立的可能性都沒有,他竟然還認真的思考著「若小黃飛鴻是姚喜容,他會不會覺得很高興」這個問題。
應該、也許、可能、大概……會吧?
比起美麗的「姚喜容」,他真的認為小黃飛鴻更貼近他想像中「姚喜容」該有的模樣,他不反對有人才貌兼具,也相信有人才貌兼具,但是這並不包括他認知中以才華獨佔鱉頭的「姚喜容」。
來見了她之後,他更確定自己百分之七十的「會吧」又慢慢往上加了一些。
但是她不是呀,她是韓輕紗,任憑他愛怎麼思索高不高興的問題,她都不可能變成姚喜容——喬均不承認自己在面對這項事實時,心里真的不太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