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均並不是一個善于隱藏情緒的男人,高興就是大笑,不高興就擺出一張撲克臉,不搞那套虛與委蛇、強顏歡笑的偽裝,而他不認為喬均現在的表情叫做不快樂或不爽。
「大喬,怎麼了,忘了你暗戀好久的崇恩女中學生會長,目標轉移了?」
季天城的問話,讓喬均本來要吐出的白煙哽在喉頭,差點成為頭一個被香煙廢氣嗆死的老煙槍。
「轉移什麼目標?」話說清楚一點。
「我記得,你很少對崇恩女中學生會長以外的女人這麼注意。」鐵證就是他手里這份報紙,季天城快速收手,將呈堂證供藏回背後,不讓喬均湮滅證據。
「別拿那個腦子里沒裝腦漿的蠢女人和姚喜容相提並論!」喬均漲紅著臉,很像下一秒再張口就會噴出萬丈巨焰,看來是憤怒,抑或是……惱羞成怒?當然也可以解釋成討厭有人拿劣女和他心目中的完美女性相比。「姚喜容態度大方、舉止得宜,深受各校學生會肯定及贊揚,那個蠢女人連替她提鞋都不夠格!」
別拿仙女比無鹽!
「拜托,你連姚喜容長什麼模樣都沒見過,在那邊吹捧什麼呀?」君清霽將左側窗戶打開,揮掌掃出彌漫的煙霧,希望樓下的人看到這陣白煙,不會以為學生會室發生了火災。
「大喬是憑著想像中的‘姚喜容’而迷戀上她,不難猜想他腦袋里的‘姚喜容’是多麼完美而清靈的俏人兒,況且他眼光高,尋常中等美女還入不了他喬大少的眼。」誰教喬均家的血統基因好,孵出一堆俊男美人,哪一個不是媲美雜志模特兒?難怪一個個眼高于頂。「你還不打算出手嗎?」玩這種單戀的游戲實在是不太符合喬均給人的感覺了,他該是那種看準目標就撲上去的狩獵性子,不玩拖泥帶水的爛把戲。
喬均放下桌上的長腳,拈熄了煙。「姚喜容是不一樣的,我不會拿那套對付小女朋友的手段對她。」
姚喜容值得他全心全意地對待,因為她是如此的與眾不同、如此的才華出眾,也是唯一一個讓他未曾謀面就深陷迷戀的泥淖中,抽身不得、無法進退的女孩,他迷戀著她的文章、迷戀著她的思路、迷戀著她的領導風采,甚至迷戀著任何一個人嘴里所說出來的「姚喜容」。
暗戀,听起來多麼幼稚的字眼,他從沒包尿布的那天起就對這兩個字嗤之以鼻,憑他顯赫多金的家世、高大英挺的外表,想泡什麼女人從沒失手過,只要是他想要的,最後一定會成為他一段輝煌記憶,替他的尋芳紀錄加添一筆勝仗,所以他根本沒必要也沒興趣暗戀人,倒是暗戀他的大有人在。
可是就在他發表完「暗戀鄙視說」的驕傲論調不到兩天,他便嘗到了自打嘴巴的痛,傻乎乎地看著一篇署名「姚喜容」的人所寫的文章,久久不能自拔,然後開始瘋狂尋找任何一項關于「姚喜容」的消息。
她是「天主教私立崇恩女子高級中學」的新任學生會長,當屬赫赫有名的風雲人物,曝光機會遠較一般學生多出數倍,加上崇恩女中向來標榜學生自主權,為的正是培養學生自律負責的獨立態度,因而,學生會在崇恩女中所代表的地位稱得上是另一個董事會,所有攸關學生的芝麻綠豆事,全得由學生會批審,如此一來,崇恩女中定期的校刊、學報、行事歷都免不了來上一頁學生會長的代表性發言,有利于喬均收集她一切的偏執行為。
要認識她並不困難,她的文字生動活潑,思緒慧黠精闢,見解獨到特別,見文如見人,他很難不去將這樣的「姚喜容」想得完美。
他當然也不只一次想過親眼目睹她的廬山真面目,可是心底又隱約有個振動蝠蝠翅膀的小惡魔在告誡他——也許,姚喜容不過是只人形恐龍。
他絕對不敢拍胸脯說自己是個重視「內在美」比「外在美」更多的男人,要知道,這句話不過是男人用來掩飾自己膚淺的借口,女人愛听,男人當然也不介意多說。實際上哪個男人不希望自己心儀的女人是美麗的、是帶得出門、是會讓其他男人欣羨的?如果有男人反駁他,他會替那個男人的偉大情操拍拍手,再一拳打掉他的虛偽面具。
「姚會長,她是個很有領導能力的女孩子,是女強人的料,但又不是那種咄咄逼人的強勢。」
「姚會長,相處越久就越覺得她漂亮呀。」
「姚會長呀……她的聰明勝過她的美貌。」
「姚會長她很有內在美。」
「姚會長笑起來很可愛呢。」
一頭霧水吧?是呀,他也一樣,在看到他收為小弟的阿猴很雞婆地替他站在崇恩女中校門口所得到的報告書後,他越來越搞不清姚喜容在眾人眼中到底是什麼模樣的人,也讓他越來越興起不想挖掘事實的念頭。
他做什麼事都很阿莎力,獨獨這一點,他孬得很堅持,不願去承受「幻滅是成長的開始」這種狗屁打擊。
「如果姚喜容壓根是個上不了台面的丑女,我倒很期待看你怎麼對待她?」君清霽覺得喬均只是對偶像的崇拜,就像讀了一本書,會忍不住將作者想像成書中長發飄飄,風姿娉婷的絕世美人,至于實情如何,請自行分析。
「這個假設目前不成立。」因為他喬大公子沒想過。
君清霽咧笑。「我改天找人去崇恩女中偷拍她的照片回來,讓這個假設有成立的一天。」一張賣個五百元就好,保證一定有人買,因為有個呆子曾為了買一本崇恩女中的校刊,花了一千二大洋,簡直敗家到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步,幸好那個敗家子有個富商老爹做金援後盾,容許他這樣揮霍家產。
「我贊成,這種連對象是圓是扁都不知道的暗戀太不理智,無論結局是絕望死心還是更振奮迷戀都好,至少勉強算是向前跨了一小步。」季天城附和。再說……早死早超生嘛,干什麼把自己搞得這麼苟延殘喘?一刀砍下才痛快俐落。
「你們少多事,我想知道她長什麼模樣我會自己去查。」喬均對兩人的提議興趣缺缺。
「對,三百年以後。」君清霽和季天城異口同聲地堵回去。
不要這麼了解他好不好?這種男人的友情怪惡爛的,他喬均對兩個渾身肌紅硬邦邦的「紅粉知己」沒半點興趣。
「大喬,你要是真的登報找到了踹你兩腳的女孩,你想做什麼?」季天城可沒忘了自己一直藏在身後的報紙,那才是他和君清霽殺到學生會室的主因,不該被「姚喜容」給搶去重點。
「踹回兩腳?」君清霽先替他接話。
「大喬不打女人。」季天城立刻推翻君清霽問句里的可能性。听說喬均念幼稚園時曾將一個小女孩打到滿臉是血,不知是良心的譴責還是什麼陌生情緒,即使他的脾氣越大越火爆,也永遠記得不能對女人出手。
喬均從書櫃里拿出一本崇恩女中的舊校刊,隨手翻閱,但翻來覆去最後也只會停留在「學生會長的話」那一頁。「不知道,先找到再說。」
他還沒想好找到那個扎粗辮的女孩時要做什麼,但,管他的,先將人逮到他面前,他身體自然就會做出反應,看是要殺要剮,總會有個反射動作。
「以前不管有多少女人用盡手段,都不曾看你擱在心上,這次有點反常噢。」曾經使出激烈方法想引他注意的女生不在少數,但喬大少爺通常連眉毛都沒挑過一根,也難怪季天城會用非常懷疑的目光繼續搜索他所透露出來的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