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澔離開了她的唇,帶著一絲絲惋惜和意猶末盡,而她伸手抹抹自己的唇,反應一點也不像剛剛被吻的人是她。
那只是表面。
事實上她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很嘈雜很鼓噪很紊亂,用力得幾乎要從胸口蹦出來,一下下敲撞著心窩,讓她都可以感覺到心髒強而有力的震動,不過她最高檔的本領就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總是讓人很難看透她心里到底起了幾分波動。
沈寧熙咽下了口中唾液,也咽下了口腔內屬于黑澔的味道,覺得連喉頭也跟著發熱起來,再由食道到了胃部,一分一分消化後再化為骨血,流竄到全身,讓她渾身燥熱。
她佯裝若無其事,起身替自己倒杯水來灌,想澆熄心口那把燒得莫名其妙的火苗。
這只死耗子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麼蠢事呀?!用一副天真無邪的樣于做出該被打斷腿的禽獸舉止,是天底下最下流無恥的!最過分的是……他九成九不知道剛剛那樣的唇舌交纏代表著什麼意義,他只是因為好奇、因為模仿纔會做出那種事,簡直該遭天打雷劈,轟成鼠灰當肥料!
而她竟然會因為他的「不懂世事」覺得更生氣!
是啦,因為他的不懂世事,所以她不能名正言順地教訓他,一把無明火無處燒,當然會更火大呀,一定是這樣。沈寧熙很快替自己找到了憤怒的理由,也將全身不舒服的燥熱歸納為怒火中燒的後遺癥。
「寧熙……」黑澔小心翼翼觀察她的臉部表情,她看起來不太高興,但是……為什麼呢?他做的下好還是做的不對?
「跟我道歉。」她背對著他,放下水杯的聲音很響亮,那是遷怒。
「對不起。」他沒有第二句話,雖然不知道為什麼要道歉。
「好,我原諒你。」
沉默了一下,他還是忍下住問︰「寧熙,為什麼要我道歉?」
「因為我不喜歡你吻我,你沒有經過我的同意。」她緩緩回身,瞟來淡淡一眼,只是黑澔沒發現她轉回去的速度很快,一點也不像平時做什麼都慢步調的她。
「喔。」他受敦地猛點頭,記下了這次的教訓,手指觸上自己的唇,上頭的溫熱有他的也有她的,輕輕低聲道︰「原來那個叫『吻』呀,這個字眼我在書里看過,不過沒親身試驗過,原來……那是我的初吻呀……」
好特別的滋味噢。
不像書里寫的什麼像被電到一樣的酥麻,他曾被電擊棒電過,那種滋味怎麼會讓人回味呢?光嘗過一次就不敢造次了,所以他一直以為所謂的吻,也代表了疼痛和受罪,沒想到卻是像在品嘗美食那樣,讓人一口接一口,非得連盤子也一並舌忝干淨的感覺……
「干什麼干什麼,你那是什麼表情?!」沈寧熙語調不由得越揚越高。
看他看他,竟然自己咬住下唇,流露出少女漫畫女主角獻出初吻時纔會有的羞怯模樣,再加上幾朵玫瑰花還得了!
明明是「施暴人」還露出「受暴人」的嘴臉,那她是不是也要做個舌忝弄自己嘴唇的猥褻表情來配合他呀?
「我只是覺得……很神奇。」雖然她說不喜歡,可是他越想越覺得很有趣,很想要求再嘗試一回,但看到沈寧熙的眼神他就不敢再提。
沈寧熙突然覺得有股暈眩感襲來,天,不要笑得這麼可愛了好不好……過度照射的太陽底下只會出現干枯的雜草。
「呀,寧熙,我忘了跟你說件重要的事。」黑澔冷不防地擊掌說道。
她揉按著自己閉合的眼瞼,漫下經心地問︰「什麼事?」
「今天那里有人找你。」
「哪里?」她睜開眼,順著他的手指方向看,茶幾上的電話映入眼簾。
「它一直叫,所以我就拿起來看,沒想到有人在說話。」
「那是電話。」
「啊,原來那就是電話呀?」又是一種他在書上看過而沒有親自體驗過的玩意兒。黑澔玩心大起,又抓起電話把玩。
沈寧熙沒追問是誰打電話找她,因為會知道她電話的人也不過就是與她有同樣血緣的家人罷了,其中又以她媽媽撥來的機率達百分之兩百。
比較麻煩的是……
在這個向來只有她一個人獨居的屋子里,出現了一個男人替她接電話,她媽不知道會怎麼想,說不定,現在家里那邊正爆發驚天動地的大騷動……
她搶過黑澔玩耍的話筒,撥下一組電話號碼。
第六章
「我知道,我會抽空回去吃飯的,Bye-bye。」
沈寧熙掛掉了電話,瞟瞟手表,她只花了五十八秒就講完電話,比平常多出了二十秒。對話的內容非常的閑話家常,下外乎「要記得吃飯」、「一個人在家里門窗要鎖好」等等的叮嚀,沈母是個很盡責的母親,和全天下的媽媽一樣,掛心孩子在外獨居生活的點滴,三不五時叨叨念念著相同的對白。
出乎沈寧熙的意料,她媽媽沒有追問任何關于黑澔的事情,一個字也沒提,只曾在電話那端沉默五秒,像是想開口問些蛛絲馬跡,又不知從何下手。
電話掛上下到十秒,再度響起。
沈寧熙接起應聲︰「喂。」
「小熙,媽想找你的那位室友講幾句話……方便嗎?」話筒傳來的聲音仍是屬于沈母輕輕軟軟的詢問,方纔沒月兌口的問題似乎仍在她心里糾結,讓她甫掛了電話又急忙打來。
沈寧熙看了她的「室友」一眼,將電話遞給黑澔。「找你的。」然後反乎在他背上打了一下,以無聲唇語交代他「別亂說話」。
放心不下的沈寧熙先是假意在客廳里收拾報紙,實際目的卻是伸長了耳朵想偷听她媽媽和黑澔能講些什麼,她不明白,和她講電話都只有短短幾句話的母親竟然和黑澔那麼有話聊,甚至笑聲不斷。
「生辰八字?我不知道耶,生日?嗯……呀?這麼嚴重?好好,我會去找的,是噢?我長這麼大還沒有去算過命呢。行天宮地下道?很準噢?真的嗎?從前世批到死亡?我要去,好好,下回沈媽媽你再帶我一塊去噢,說定羅。」
黑澔從頭到尾都很配合沈母提出的疑問回答,無論他懂或不懂。下午他就已經和沈母聊過一回,足足聊了一小時讓沈母對他進行身家調查,身為父母的,對于子女的交友情況相當關心,尤其又是一個進駐女兒住處的男人,說什麼也要抽絲剝繭地研究他是狼人或良人,好保護女兒的安全。
接著,黑澔的話題被沈母導向了天文命理,一聊又是十分鐘過去。
真搞不懂她和他到底誰是沈家的孩子?他和她母親講電話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她們母女倆一年下來講電話的秒數總和,兩人親昵的程度根本不像陌生人好不好!
講著講著,話題再跳,終于跳到她身上。
「寧熙呀,很好呀,我很喜歡她噢,她對我好好,嗯,我知道她是個好女孩。」黑澔說這句話時還不忘送來一朵笑容給她,沈寧熙的響應只是小瞪他一眼,他笑得更深。「沈媽媽,我一定會負責的。」呵呵。
昂責什麼?!這兩個家伙達成了什麼無聊共識嗎?沈寧熙翻翻白眼。
「好好,我會看著她的,下回來玩嗅,嗯,好好,我再叫寧熙帶我回家給你看,嗯嗯,沈媽媽再見。」
黑澔心滿意足地收線,趕快喝口水補充流失的水分。
「總算講完了?」她雙臂環胸地站在他背後,黑澔腦袋後仰,角度正好可以接收她俯矙的視線。
「講完了。」
「你和我媽哪來那麼多話聊?」有長舌公的潛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