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你,寧熙。」
「叫我沈小姐。」撫平右臂上立正站好的疙瘩,她糾正道。
「噢。」黑浩敷衍地應了聲,光听聲音就知道他不會乖乖照敞。
「你在這邊躲好,千萬不要被人發現,機靈點。」沈寧熙交代道。
六坪大的小房問內沒有可以塞入他這麼大個子的箱子或櫥櫃,只有一張單人沙發、幾張矮板凳及一張圓木矮桌,如果真要藏身,也只有沙發椅後方小小一塊空間,而且還必須隨著目光死角移動身體纔有可能躲過視線。
不是她要看輕黑浩,只是他木訥至極,可以為了向她道聲謝而傻站一個半小時,她當然下奢望他會多聰明,意思意思交代他這句話只是想打破沉默,真正要偷渡他成功還是得靠她自己的反應。
「放心,我什麼都不專精,獨獨『躲人』是我的強項。」黑浩給她一個「沒問題」的自信笑容,如果此時他嘴上沒有餃著一條大熱狗,她會因為他這號表情而全盤信任他。
「沈寧熙!」
老板的吼聲逼近,由音量來判定,他已經殺到了收銀台前十公分,距離休息室只剩下不到十步的距離——
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大考驗!
沈寧熙立刻跳起來,匆匆丟下一句「藏好」,迎向最大危機。
「你躲在休息室做什麼?!店不用顧了嗎?要是有什麼野貓野狗流浪漢跑進來,這一屋子的面包你賠得起嗎?!」
「我去洗手間。」
相較于老板的大嗓門,她的解釋冷淡而細微,乍听之下像是唯唯喏喏,但仔細咀嚼,只會讓人听明白她短短句子中的強大疏遠感。
「我不是告訴過你,要去洗手間就到廚房叫阿太來暫時顧一下店?!」
「對不起,我下次會記得。」
看見沈寧熙仍雙手橕擋在員工休息室門口,老板的粗眉像兩條毛蟲蠕動。
「還站在這里做什麼,沒看到我的圍裙被打翻的巧克力醬給弄髒了?!走開,我要去換件新圍裙。」
糟糕,老板那件新圍裙正圍在黑浩腰間!
沈寧熙在心底哀號,一邊祈禱休息室里的黑琺已經躲好,一邊又想拖住老板的腳步。
「怎、怎麼會打翻巧克力?」向來不愛說廢話的她只得委屈自己挖話題。
說起這件事老板就有氣,「還不是那個笨蛋新學徒?粗手粗腳的,這鍋砸掉的巧克力全從他的薪水里扣!」
「那、那今天的巧克力蛋糕不就做下出來了?」找話題、找話題……
老板咧開笑,有幾分肯德基伯伯的慈眉善目,但那只是假相,尤其再搭配他此時的論調,將他臉上最後一分虛偽都給抹殺掉——
「我叫他們將地板上的巧克力醬全撈起來做蛋糕。」
沈寧熙很努力克制作嘔的感覺,陪著笑道︰「這樣噢。」
她很少進廚房看老板和學徒們制作面包的過程,也幸好她很少去看,否則這一屋子的面包,她絕對沒有勇氣咽下肚,誰知道那些香蒜面包的蒜頭會不會是老板直接用嘴嚼碎磨細再吐出來做醬的,嗯。
「沈寧熙。」老板收起笑臉,「你還杵在這里做什麼?還不滾回收款機前去顧店!」噴火。
「呃……」沈寧熙已經辭窮,找話題這種本事果然要靠天分或是勤加練習,不是隨隨便便都能做得來。
黑浩,躲好呀……
「沈寧熙!」
意料中的吼叫聲在老板跨進員工休息室的一分鐘後炸開。
沈寧熙無奈的將視線從表面栘開。一分鐘,夠久了,六坪大的房間能躲到哪里去?除非黑浩會隱形……
只是她還沒找到解釋的理由,別說要說服老板了,她連自己都說服不了,總不能說她覺得黑浩看起來可憐兮兮,她那顆螞蟻大小的良心過意下去,纔把他帶進店里吧?恐怕她可憐得了黑浩,老板卻可憐不了她,直接將她和黑潞趕出去,讓他們同為難兄難弟。
沈寧熙垂首走向火藥味濃重的炮火室……不,休息室,等待自己被下一聲巨雷給劈成灰燼。
「你在搞什麼?!」
龐然大物的陰影籠罩在六坪小空間,更顯得壓迫感十足,不過老板臉上的怒意似乎比沈寧熙想象中小了些——她本來就是屬于事事往壞處鑽的性子,會將嚴重性放大也是她的本能,所以她倒不太驚訝。
「我……」無話可說,宣判她的死刑吧。
「我交代過多少次,你全當成耳邊風嗎?!」
老板邊說邊噴口水,沈寧熙只能很技巧性地小閃小躲,不讓自己的瞼上沾黏太多「龍涎」,她從不相信口水可以美容這類的小偏方。
老板交代的事情太多太多了,多到她很難一條一條復誦,不過基本上只要是要做之前會產生「嗯,老板應該會罵人」這種想法的事情,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九九……都是老板「交代」過的叮嚀。
老板交代,上工不可以遲到、面包不可以偷吃或帶回家正大光明地吃、地板每天要拖、香蒜面包的醬料不可以涂太多……
雖然老板沒交代過不可以帶客人以外的閑雜人等進到店里,不過她私下判斷——嗯,老板應該會罵人,所以這件事也算犯了老板大忌。
「誰準你偷吃這麼多個面包?!」
老板抓起圓桌上幾個啃到一半的面包和四、五個空塑料袋,重重地丟下,血絲紅重的眼看起來很像是準備為了這些面包和她拚命。
沈寧熙微一怔忡,反應足足慢了半拍,老板轟人的理由和她料想的那個差別太大,險些讓她發傻。
「呃,我餓了……」她的嘴巴一張一合,送出公式化解答。
「這些全從你的月薪里扣!」
「噢,當然。」她不著痕跡地偷瞄整個房間,視線停留最久的地方就是單人沙發椅後面,因為那里是黑浩唯一能藏身之處,可是……
椅背後乍看之下空空蕩蕩,微微側著身子後仰,空空蕩蕩的感覺仍在,她又挪了好幾公分,直到看見沙發椅後頭擱放的小矮凳,她纔完完全全確定椅背後空無一人。
黑浩呢?
這間屋子哪里還有空位可以塞下一個一百八十公分的大男人?垃圾筒嗎?
沈寧熙瞧著現在房間里最大的「家俱」——老板,雖然不認為他的背後會躲著黑浩而毫無所覺,但她還是借著收拾桌上面包的動作,趁機將腦袋探到老板背後去尋人。
空的,沒有。
老板的氣還沒發完,「還有,你是拿我的圍裙當抹布嗎?!你看看,居然弄濕成這樣!」
沈寧熙驚訝地看著老板手中揮舞的白色圍裙——那條應該圈圍在黑潞腰問充當遮蔽毛巾的圍裙!
第三章
黑浩乎空消失。
等到老板碎碎念地回到廚房,沈寧熙在員工休息室仔細搜尋一回,連同左手邊的盥洗室也沒放過,可是仍沒有找到黑浩的身影。
難道是趁著她牽制住老板的小空檔從門縫偷溜了?但當時她和老板二剛一後卡在門口,就算黑浩有本領從她身旁的空隙胞掉,也沒有本事鑽過老板卡滿整個門框的龐大身軀呀!
沈寧熙空白的腦子里填進了太多問號,一個一個幾乎要塞爆了她的腦,各種假設,推斷、分析,所得到的答案只是更大的疑惑。
他真的平空消失了。
除此之外,她也沒有辦法解釋黑浩上哪去了,況且他的濕衣服還晾在盥洗室的一處小角落,如果他月兌下了唯一蔽身的圍裙,就算跑得出面包店,赤身果
體的模樣也會在街上引起騷動,可是外頭沒听到什麼尖叫或口哨聲,表示他下可能離開這里,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