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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萌 第11頁

作者︰決明

程咬金扯出假笑,「你遲來多久我就站了多久。」一句玩笑話中的責難很是明白。

「那是一段挺長的時間。」梅舒心仍是笑,兩頰邊有著神似姑娘家撲粉的胭脂色澤,不像是冒雪而來的人該有的臉色,再加上他身上飄來的味道……

「你喝酒了?」她皺眉。

「是呀,喝了四、五壺有。」在赴約之前,他還先解決了兩場酒宴,一場將近兩壺酒,加加減減是這數字沒錯。

「是因為談生意?」

「算是。」他淡淡笑道。

「難怪我覺得你今天笑得好……怪。」那個笑容看起來很憨哩,一點也不像那個老逗得她無言以對的梅舒心。

「是嗎?」

「你有沒有喝醉?」要是醉了,那今天來赴她的約就沒有任何意義,她可沒興趣和一只醉鬼斗嘴,贏了也不光彩。

「一半一半。」他又笑,換來程咬金越擰越深的蹙眉以對。

她望向梅嚴,想從梅嚴口中證實梅舒心的清醒程度,梅嚴只是給了她一個莫可奈何的苦笑。

「醉得多還是醒得多?」

「來的途中,醒得多;在這里,醉得多。」呵呵。

「玩什麼咬文嚼字的游戲?」她听不懂,「先灌杯茶,我可不希望浪費唇舌在一個半醉半醒的人身上。」

梅舒心接過茶杯,微呷一口,臉上的笑意沒減半分。

梅嚴很少見到自家王子在冬月里流露出這號神情——通常只有在他睡得很迷糊的春夏秋三季里,他才會大剌剌地在眾人面前耍蠢撒嬌,要不是現下外頭風雪凍得人連皮膚都隱隱作痛,他還真會以為現下是哪個春暖花開的大好季節,所以自家主子還沒清醒透。

「你也知道,行走商場難免小酌,我雖稱不上千杯不醉,但酒量也是人人證好的。」呵呵。

都醉到呵呵笑了還敢說自己酒量好?沒錯啦,醉酒的人永遠都說自己沒醉,所以他的反應很理所當然。

「你是去赴哪些商行的酒宴?」

「旺來梅鋪和……那家叫什麼來著?」他問向梅嚴。

「進斗金米行。」

「對對,進斗金米行。」

「進斗金米行?我記得你們梅莊和進斗金沒什麼利益交集,而且……還有些不快?」

「是呀。」梅舒心的聲音很愉快。

「那還有什麼好談的?」而且能談到飲酒作樂,還真是商場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哩。

「談談他們米莊倒閉之後,該何去何從。」梅舒心眯著眼笑,這回眼眸中恢復了些許程咬金熟悉的光彩。

而他,是去敬他們一杯恭喜酒。

「倒閉?他們不是城里數一數二的大米莊嗎?什麼時候經營不善,我沒听說這事呀?銖兒,你知道嗎?」

銖兒搖頭。前些日子還見到進斗金米行的米倉進了好幾車的庫存呀,若是要倒閉了,理當是清倉賤賣,怎會如此反常?

梅舒心單手支頤,右手的五指很輕快地在桌面上敲擊出規律節奏。一聲一聲在程咬金思索的沉默中更加清晰,而那敲擊聲,听來很像……

我、我、我、我——

程咬金恍然大悟,「該不會又是你的惡性犯了?!」

第四章

梅舒心這男人有個惡習,專門搞垮城里其他商行,而這些商行多的是與梅莊毫無任何利益沖突的無辜受害者,他下手的對象,並不僅限於梅莊的死對頭。

她知道商界中人私底下都稱他為「笑羅剎」,原因就在於他能談笑間將一家百年老店給終結得乾乾淨淨,而且,心狠手辣,完全和他的那副皮相搭不起來。

所以一到冬月,金雁城里的商行老板人人自危,誰也不知道自家會不會成為下一個慘遭梅舒心毒手的可憐店鋪。

沒料到梅舒心甫清醒的頭一個月,進斗金米行首當其沖。

「你沒有听過『得饒人處且饒人』嗎?」從梅舒心臉上讀出加害者的傲氣後,程咬金掄著拳,著實很想替那些白白受梅舒心欺陵的商行討回公道!

「嗯……大概是小時候夫子上課時,我漏听了這句。」梅舒心還是善用他天生吃香的容貌扮無辜,「不過另外一句我倒是很認真學——『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我不認為米行和你們這專司種花種草的梅莊有何恩怨——不,不只是米行,還有之前的其他糖商、香行、錢莊……他們是礙著了你什麼,竟會落得數年心血付之一炬的淒慘下場?!」程咬金猛然一拳朝桌上敲落,對於梅舒心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奸商行徑很不齒!

做生意本來就是有錢大家賺,怎麼可以為了私利而枉顧其他人的死活?用這種手段賺來的暴利,吃得心安嗎?!

「你有沒有想過,一間店鋪倒了,有多少依附著它的家庭會陷入困境?那些老百姓為求糊口、為了賺那少少月俸所付出的辛苦和努力,不應該因你一個人的惡習而化為烏有,他們的生活也不該為你一個人的痛快而雪上加霜,你自己嘗不到那種苦,為什麼要加在別人身上?!」程咬金吼嚷著。

她雖不敢自謝為大善人,也明白自己確有商人重利的一面,可……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是會折壽兼下十八層地獄的呀!再說,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為什麼梅舒心偏偏少了這顆「心」?

梅舒心沒因她的責罵而產生任何愧色,笑靨還是甜得像是可以擠出蜜汁一般,敲擊的手指停下動作,改而把玩起桌上空杯。

他的嗓音因為喝了酒而顯得較平日更為低沉,「恩怨可深了。我承認,那些商行底下的夥計算是遭受無妄之災,怪就怪他們跟錯了主子、投錯了府。天無絕人之路,失了這一處安身地,誰能保證他們不會找到更好的投靠?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呀。」

「你以為這樣說,就能掩飾你為商不仁的事實嗎?!」

「我從沒想掩飾什麼,反正我的人生目標又不是以行善為首要。」他聳肩,說得雲淡風輕。

「你——」

「又要說我無恥噢?」他興然地挑眉。每次只要對話到了「你——」接下下去之後,下一句一定是「無恥」兩字,這已成了她的慣性。

說來他也覺得自己挺犯賤的,每回總愛逼她口中吐出這兩字才肯罷休。看起來他好像很享受被她罵的滋味。

被看穿下一步的程咬金緊抿著唇,倔強地不肯順了他的心意說出「無恥」兩字。

「咬金,怎麼不說話了?」他靠近她,「你這麼安靜讓人好不習慣。」

程咬金無聲地蠕動唇,含在嘴里的字眼絕對不會是贊美褒揚。

「咬金,什麼悄悄話不能說的,要用上唇語?呀,是因為梅嚴和銖兒在場,你覺得羞澀是不?」他自行解讀她的嘀咕,並揚手要梅嚴領著程銖退到廂房外。

「慢著!外頭那麼冷,你遣他們出去發冷打顫嗎?!銖兒、梅嚴,不許出去。」

程銖與梅嚴互望一眼,程銖隨即福身道︰「是,主子。」她吃的是程家飯、听的是程家話,至於梅舒心的命令,當它是個屁就好。

「梅嚴,帶銖兒下樓去用膳,喝些溫茶暖酒祛寒。」梅舒心交代。

梅嚴與程銖又是四目相交,突地,梅嚴扯起一抹淺淡到很難察覺的笑,揖身應道︰「是,主子。」他吃的是梅家飯、領的是梅家俸,至於程咬金的命令,當它是個屁就好。

程銖被梅嚴一把握住縴細手腕,拉出廂房,門扉關上之後仍能听見她呼天搶地的掙扎聲音。

「喂!你做什麼?!別、別拉我!好痛!你有沒有听到?!你扯得我手好痛……」

聲音,漸行漸遠,房里只剩下梅舒心與程咬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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