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是她自己一直用牙齒去啃出來的。」瞧,她現在不正用著白玉貝齒去凌虐可憐無辜的下唇嗎?哎呀,都見紅了。
「吞銀,你有沒有佔過姑娘家便宜?」程含玉突地問。
「沒有呀。」
「難怪你不知道被佔便宜的姑娘家有什麼反應。」蠢。
「喂喂喂,照你這麼說,你佔過噢?」
「廢話。」程含玉懶懶地瞟了他一眼。
「廢話有兩種,一是有,一是沒有,你是哪一種?」
「除了咬金,我沒那閑情逸致去佔其他女人的便宜。」簡單一句算是回答。
聞言,程吞銀又開始和他爭起程咬金,像極了兩只爭肉的狗兒。「你別太過分噢,咬金有一半是我的!」
程含玉投以「有本事,就來搶」的挑釁目光,引來程吞銀的不滿。
「在娘胎里,我可是抱著咬金右半部,這是天生注定的……你那是什麼眼神?!」程吞銀再吼道。
「在娘胎里,你抱著的家伙是我,咬金窩在最右邊,憑你手短腳短哪構得著她?」程含玉收回視線,只是聲音還是很惹人厭。
「胡說!在娘胎里你連眼都沒睜開,你又看到些什麼了?!」程吞銀吠叫。
「那同樣沒睜開眼的你又怎麼知道娘胎里的事?」哼,要掰大家一塊掰呀。只要一扯上咬金,什麼兄弟情分就全是個屁!
程吞銀被堵住了嘴,只能氣鼓鼓地瞪著自己的弟弟。
真是,娘親為什麼不生雙生子就好,做什麼多這一個專門和他搶咬金的家伙出來,程含玉才真的該叫「程咬金」——半路殺出來的!
程含玉沒多理會吞銀,逕自來到咬金身後輕喚︰「咬金,糖飴快焦了。」長指探入黏稠的糖釜內,勾起一縷糖絲,再緩緩放入自己的嘴里。嗯,太稠了。
程咬金如夢初醒,接著便是一聲慘叫。「啊!」
不是快焦了,而是已經焦了好不好!
「別慌別慌,一鍋糖飴罷了。」比起程吞銀,咬金煮糖失敗的記錄可是難及項背。
程咬金還是很懊惱地低咒了自己數回,以往她總是罵吞銀不專心,眼下自己倒成了最差勁的示範,以後還拿什麼來教訓吞銀呀?!
「怎麼了?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程含玉半強迫地拿走她手上的攪糖木棍,交給下人去處理,再輕攬著程咬金的縴肩,領她走向糖倉外的石欄矮牆,一把將她抱到欄上坐著,與她平視。
「沒什麼,在氣自己而已。」氣自己沒有定力。
「氣自己什麼?」程含玉明知故問。
程咬金無聲了好半晌,才微噘著嘴說道︰「吵架吵不過人。含玉,你知道我在府里說風是風、說雨是雨,可是出了府,這張嘴就沒半點用處。」
程含玉覷著她唇間鮮紅的小傷口,慘烈的情況不難明白紅唇曾如何被人徹底品嘗,他不著痕跡地掄拳蹙眉。
很好,梅舒心,你夠種,連我們寶貝咬金也敢欺負!
「像我罵吞銀,每回都罵得好流利,好有成就,可是為什麼我在府外就吃不開呢?吵輸人也就算了,還……還像自己去自取其辱一樣。」一切都月兌離她掌握的感覺好差勁。
「罵得贏吞銀是天經地義,吵不贏梅舒心也是理所當然,你還太女敕,再加上你對他——」程含玉似乎察覺自己的多言,倏地停下來。
程咬金微愕,「你也知道我吵輸梅家小四的事情了噢?」
一定是銖兒說的!可就是不知道銖兒有沒有將梅舒心輕薄她的事全盤托出,嗯……看含玉高深莫測的表情,實在是讀不出什麼頭緒,為什麼同樣一張臉孔,她就像是藏不住心事的澄澈水晶,輕而易舉讓人模清看透,而含玉就可以將自己保護得滴水不漏?
「從你拖著關刀出去,我就知道你一定鎩羽而歸,這幾年同樣的戲碼演下來,我會猜錯嗎?」真是小笨蛋一個,還老愛端起姊姊的身分來訓人。「我同你說過了,梅舒心那種人少惹為妙,反正咱們程府與梅莊的利害關系微乎其微,老死不相往來最是上上策,否則哪天你怎麼被啃乾抹淨都還不知道……」
「我知道他們梅家人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奸商,但是生意上的事有你和吞銀一塊張羅,我才不怕被他給啃乾抹淨,要吞咱們程府,他也得拿出本事來吞。」
「誰在同你說他要吞的目標是程府?」
「那還有什麼?」程咬金不解地回視他。
蠢,不過蠢起來的模樣比吞銀可愛太多了,可愛到讓人好想抱抱她——所以這就是他能容忍咬金要蠢卻不能容忍吞銀要笨的最大因素。
「他想吞的,當然是你。」連他程含玉都這麼想了,梅舒心九成也是這等邪念。
「他……他……」程咬金臉紅了,「他是因為喜歡戲弄我,才會……」
「才會老愛在每年他掌事的冬月,將精神心力全浪費在與利益無關的程府身上?才會把那套爾虞我詐的手段使在你這種青女敕小泵娘身上?」看見咬金為梅舒心而燒艷了粉頰,程含玉好不嫉妒。只有在提到梅舒心時,咬金的俏姑娘羞澀才會展露無遺。「咬金,他不是笨蛋,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是奸商大忌,他犯不著自討苦吃。」他輕輕一嘆,「再說說你,明明可以離他離得遠遠的,偏偏年年送上梅莊的拜帖沒少過一份,你不是老愛說他無恥、說他欺負人,那又為什麼要每年送上門讓他無恥、讓他欺負?」
「我只是、只是……」含玉的問話方式向來很直接,雖然她早就一清二楚,卻還是會被他問得啞口無言。
「只是想向他討回前一年被他無恥欺負的窩囊恨。」程含玉替她找了個理由,讓她如釋重負地頻頻頷首。
「對對對對,是這樣!就是這樣!」知她者,非含玉莫屬!「我就是吞不下那口氣,才會不斷找他麻煩,這也是為什麼我現在這麼懊惱吵嘴吵不贏他,每年的仇恨日積月累卻又討不回公道,很嘔呢!」
「你再裝傻嘛。」程含玉涼涼哂笑道。或者該說自欺欺人?
「呃……」被看出來了?!
程含玉擰住了程咬金的俏鼻,「當家人這麼久,你心里拐了幾個彎我會不知道?你就這麼小看我對你的認識嗎?咬金,你只要蹙個眉,我就明白你在煩惱些什麼︰你只要牽起個微笑,我就清楚你在開心什麼,你以為我對你的注意都是掛在嘴上說說罷了?」他敢說,沒有任何人比他對咬金更注意,就算她只剪發半寸,也都逃不過他的眼楮。
「那你說,我心里拐什麼彎?」她自己都沒模清自己的心思,嘴里老是說討厭梅舒心,卻又老愛去招惹他,看起來真像是犯賤討挨罵的小頑童。連她自己都這麼看待自己了,梅舒心說不定也這麼認為,唉……
「心花萌芽,情生意動。」
程含玉擰得更用力了,隨著他每說一字,他就擰搖她鼻翼一回,像是泄怨也像是不甘,不過終究是舍不得弄疼她。
「那……是在我說嗎?」鼻子被長指擠壓,害她的嗓音變得好怪異。
「前者是說你,後者是說他。」
心花萌芽,是她;情生意動,是他?
言下之意,是梅舒心有意於她?
可……她覺得梅舒心老愛欺負她呀!若是有意於人,不是應該疼愛有加,舍不得心上人受一絲絲委屈,才能博得佳人好感,哪像他,老做些反其道而行的事,豈不教人討厭?
她一直很清楚梅舒心的「真面目」,他就像程府特產的「糖酸」——將釀得又酸又入味的梅子肉包裹在厚厚糖衣中的一種零嘴,甜蜜的外表卻有著令人蹙眉皺鼻的酸滋味,絕對不是他表面所展露出來的單純,可是他的心也像糖酸,在吃完糖衣之前,永遠也不會模透糖衣之下的心底在思忖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