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和你的小遲哥根本是同一個人,你在欺騙自己。」
棒日,小粉娃興匆匆地告訴小陽笨師弟這個結論時,那個嘴臭的家伙卻只是挑了挑眉,用眼角余光覷了她一下,然後不戚興趣地懶懶回道,雙手忙碌地擦拭他心愛的龍吟劍。
樹蔭底下,一站一坐的身影為這話題而大眼瞪小眼。
「不一樣!」小粉娃堅持道。
「哪里不一樣?是啦,小遲哥是三個字,主子是兩個字,算算的確不太一樣,但又如何?小遲哥是梅莊三當家,是主子,你以為你用這種蠢方法就能掩蓋事實噢?說你蠢,你還真不辜負這個蠢字。」見小粉娃緊握著拳,他仰起下巴,「怎麼,想打架呀?!」
小粉娃拳頭一揮,招呼在小陽師弟的右眼,她向來都是先出拳才出聲︰「對!打你!」
「哇哇,小人先動手!」小陽師弟捂住右眼痛叫,另一只手舉起劍抵擋她的下一波攻勢。
「臭小陽笨師弟,你胡說什麼!」小粉娃不知怎麼著,火氣十足,也不怕那柄在日芒下閃著寒光的利劍,拳腳又揮動攻上,反倒是手上握有凶器的小陽師弟擔心利劍無眼誤傷了她,只能節節敗退,任她的拳頭全落在他背上。
「我說你小人先動手!」
「不是這句!小遲哥是小遲哥,臭主子是臭主子,不一樣!」她才不在意被他指控為小人。
「本來就是!笨娃兒,老想些自欺欺人的笨念頭,你以為你這樣天真就真能讓他變成兩個人,喜歡的那個叫小遲哥,討厭的那個叫主子嗎?!這樣也改變不了咱們是下人的事實!」緊抱著腦袋,小陽師弟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
「叫我小師姊!」小巧武靴踩著泥,不客氣地在他衣衫上烙幾個足印。
「你年紀比我小,憑什麼!唔——」才抬頭,武靴底就踩上他的臉。
「憑我比你早拜師!」叮叮咚咚的拳雨不歇,小陽師弟左逃右竄就是比不上她的輕功快,瞧她個頭嬌小,拳力可不含糊,每一回攻擊都是扎實有勁。「我的小遲哥和臭主子不一樣,他身上很香很香,而且他不罵人,從不!」
「大當家、二當家和四當家身上也不臭呀!」哎呀,好疼!
「不一樣!才不一樣!」
最後一腳要再踹上那處師父曾教過「只有男人才有的弱點」,小陽師弟見苗頭不對,在小武靴快踢著他的命根子之際,舉臂攀上樹啞,重喝一聲,俐落地翻身上樹。
小粉娃收勢不及,前傾的包子身軀重重撞上粗壯樹干,然後,一動也不動地滑了下來——那張包子臉仍貼在樹干上。
「笨娃兒!」小陽師弟急忙跳下樹來扶起她,卻見她那原先就不挺俏的鼻下正流著兩管鮮紅醒目的血。「你沒事吧?!」他抓著自己的衣襟替她擦血,但每抹一回,就會涌出更多的腥紅,他只得心急地橫抱起她,要趕快帶她去找大夫。
小粉娃痛得只能蹙眉閉目,半晌說不了話。
「媻——」
在他手掌包覆下,她還是強忍著劇痛,堅持己見地開口,像是非要說服他不可︰「小遲哥是小遲哥……臭主子是臭主子……嗚……」鼻血混著涕淚,冒得更洶涌了。
「你——」都什麼時候了,她還淨擔心這個!
「不一樣的……嗚……」她悶著頭,在小陽師弟的衣襟上哭得好慘烈,又是眼淚又是鼻血,全擦在他身上。「我的小遲哥是小遲哥,不是臭主子……我要我的小遲哥,不要臭主子……嗚……好痛,臭小陽笨師弟……小遲哥,嗚……」她哭得含糊,也罵得含糊,豆大的眼淚混著豆大的血珠,欄桿交錯成一片狼藉,看來好不狼狽。
「笨娃兒,他是主子的事實遠比他是小遲哥的事實還要來得篤定,你以為這是你要或不要的問題嗎?」
「叫我小師姊,嗚……」
小陽師弟好無奈,「拜托你,听人說話听重點好嗎?」他那話里表達的重點絕對不是尊卑稱呼,而是後頭那一串,但很明顯地,小粉娃只听到前頭三個宇,唉。
為什麼只要一提及「她的小遲哥」,小粉娃就變得固執且任性,害他每次想拐她練劍,都得惡言護罵三當家幾句,小粉娃才會怒氣沖沖地找他廝殺拚命,而且這種激將法百試不厭,一定奏效,即使小粉娃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亦不顧被他海扁的危險,沖上來與他扭打成麻花……像極了心愛至極的東西被人批評時所爆發的怒意。
因為是小遲哥嗎?
「如果你可以將小遲哥及主子區分為兩個不同的個體,那麼我呢?你能不能也將『小陽笨師弟』當成不同的身分,把我視為小陽,而無關師弟……」小陽師弟沉著聲,低低地問。如果一個人真能這樣分,那他是否也有權要求她?
他不要當她的笨師弟,他不要只能當她的笨師弟。
小粉娃怔然地抬頭,連眼淚都忘了掉,微張的嘴中嘗到了自己的血味。
「可是你本來就是小陽笨師弟呀……」
「那麼他本來也就是主子呀!」他火大了,不知是因她的孺子不可教也,還是她想也不想地拒絕他。
「他不是!」她又鴕鳥地將頭埋在他的領間,拒听他的勸說,將一鼻子的血全抹到他衣上。
「後——」好想把她摔到地上狠狠踹個兩腳再背她去看大夫,「他如果只是你的小遲哥,憑什麼使喚你當他的貼身護師?!這是濫用主子威嚴的最佳證明!只有你這個笨娃兒還呆呆的以為他是因為想將你留在身邊才會開口請大當家讓你跟著,他明擺著就是居心不良!」小陽師弟很火,討厭听她什麼都以小遲哥為主。
「小遲哥是信任我的武功——」她大嚷,一管鼻血又流了下來,她忙用自己的袖子捂住。
「哈、哈、哈!」小陽師弟硬邦邦的假笑從喉間一字一字進出。「只有白痴才會信任你的武功,他是白痴嗎?」如果真是以武功來論,在她前頭不知還排了多少個高手護師,哪輪得到她?!
「他不是!」小粉拳又開始捶打他,她最痛恨有人說小遲哥的壞話!
胸口慘遭人偷襲,他卻騰下出手來阻止她加諸在自己身上的拳頭,只能靠張嘴,「喂喂喂,你沒瞧見我抱著你要去看大夫嗎?等會兒把我打倒在地,摔疼的可不只是我!」
話雖如此,他卻將她抱得更緊,即使那粉拳又硬又勁,但他不想再因他之故而害她受傷見紅。
「不許你說我小遲哥的壞話!」滿鼻滿嘴血的她像只發狂的小野獸,咧嘴低狺著凶性。
「小遲哥小遲哥,除了這三個字,你腦子里還裝了什麼?!」他忍不住吼回去。這顆死包子臭包子,腦里都不包其他餡料的噢?!
「你管我!」
後後後,竟敢這樣跟他說話!
「你這個笨娃兒,有了小遲哥就忘了我,差別待遇!偏心!見色忘友!鬼迷心竅!」同樣是她身邊親密的「童年玩伴」,他的地位就如此不及小遲哥呀?那種老男人——也不想想他今年多大歲數了,還這樣拐小孩,羞也不羞!
小粉娃瞧明白笨師弟沖著她而來的怒焰,雖不知道這把火是怎麼燒上來的,但直覺清楚是與她有關。
「你在生氣什麼呀?我哪里有了小遲哥就忘了你?我要是忘了你,怎麼會跑來找你商量重要的事情,又怎麼會每件事都同你分享、訴苦——」
「是!你商量的重要事情是『小遲哥』同我分享的事情也是『小遲哥』,和我訴苦的事情還是『小遲哥』左一句小遲哥怎麼樣怎麼樣,右一句小遲哥怎麼樣怎麼樣—— !那是你的小遲哥,又不是我的,我做什麼浪費光陰在這里听你吠他好、吠他棒、吠他呱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