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必于荷蓮決小明
從小,一直很喜歡荷花,家里附近的田里種了滿滿的荷花,每次一到夏天,只要經過那條鄉間小路,不用下田就可以偷摘到荷花(因為那里的荷花真的太茂盛了),成熟的蓮子還可以拿來烤,兒時的回憶實在是很野很快樂,現在雖然住處沒搬過,可是附近那一大片的荷花田已經被填掉充當公車總站,僅有的荷田里只剩下不到十枝荷葉,要看到荷花得憑運氣了。
以前,我一直以為荷花是荷花,蓮花是蓮花,這是兩種不一樣的植物,可是最近(真的是最近),我才知道自己已經豬頭這麼多年。(汗ing)
實際上,荷花就是蓮花,荷花是比較早期的說法,而荷花的種子叫蓮子(沒有听過荷子這種東西吧^^),所以後來荷花又被稱為蓮花。當然,還有其他很美的別稱──菡萏(含苞待放的荷花)、芙蕖(芙蕖和芙蓉是指盛開的荷花)、芙蓉、水芙蓉、水芙蕖、草芙蓉、君子花、水芝、玉環、水華、蓮華等等。
至于睡蓮嘛,它是完完全全的另一種蓮,雖然它和荷花一樣同屬睡蓮科,但是可別弄混噢。平常我們稱的「蓮」都是指荷花,睡蓮沒有蓮子或蓮藕,繁殖方式是以球睫或葉心的,這是兩者很大的差異(以前我以為花瓣圓圓的就是荷,花瓣尖尖的就是蓮哩,可是卻一直不知道為什麼荷花的種子要叫蓮子,哈哈……)。
這樣簡單的開頭說明,和我一樣有些小豬頭的寶貝們有沒有上到一課呀?(還是天底下只有我不知道這個常識呀?汗顏反省中……)
那麼,賞蓮去吧。
第一章
天初白,晨曉的池畔彌漫著蒙蒙輕霧,夏季寅時的涼意尚未蒸融在炙陽下,幾絲清寒在荷池畔穿梭氤氳。
偶發的微風帶來陣陣清香,此香不及桂子芬馥,也輸含笑軟甜,卻隨著簡單的吐納入鼻,平實的幽郁充塞心脾。
「將梅氏家訓抄個一萬次再說!」
遙遠傳來沉亮的斥責,這再熟稔不過的吼聲破壞了此刻池畔荷亭間的靜謐自得,卻沒破壞亭中人的好心情,畢竟挨罵待罰的人不是他呵。
右臂擱置在石欄外,懶懶地、散散地撥晃著池間荷葉,雙眸合閉的臉上掛著淺笑,俊頤靠在自個兒的臂膀上,摒除了視覺的雜念,專心一意地用听覺及嗅覺享受著夏的蘇醒。
荷花輕爆綻放的聲音對尋常人而言是容易忽略的微響,但對他梅舒懷來說,听荷花綻放就像听聞自己呼吸,那樣貼近、那樣清晰。
梅舒懷,梅莊二當家,在梅月末尾一掃數月懶散,開始掌起蒲月、荷月、蘭月三個月份梅莊當家主事的職責,待秋菊吐蕊,才再卸下重責──不過在蓮藕肥甜的臘月,他仍得領著奴僕下田去掘蓮藕。
兩名女僕手執蒲香扇,一左一右地為他招搖著涼風,拂動那綹垂落在漂亮前額的鬈曲劉海。
「寅時的荷最美,粉女敕菡萏待放,玉盤荷葉承露,過了卯時,日陽一出,就可惜了花姿。」梅舒懷維持一貫慵懶的姿勢,嗓音輕輕沉沉,若說荷花綻爆的聲音讓他沉醉,那麼,他的淺笑就是令左右婢女臉紅心跳的天籟。
他听荷賞荷,賞荷的月兌俗;其他人卻是听他賞他,賞他的俊逸風雅。
「二當家,甜藕茶。」
奴僕準時在卯時喚梅舒懷飲茶──在他听完最後一朵荷花舒展瓣蕊的吁嘆之際。
「嗯。」梅舒懷接過杯子,終于緩緩睜開眼,漆黑的眸襯在玉雕似的容貌上,添了更多的靈氣。他原本就屬俊雅,那雙燦眸更如同耀燭,點亮了他臉上的神采。
丫鬟布上幾道膳食,賞完荷才用膳是梅舒懷向來的習慣。
「方才大當家又在訓人了,這嗓門越練越渾厚,連咱們荷亭都听得一清二楚。」梅舒懷的貼身小斯梅興說道。
「去查查上回差人替我大哥熬的潤喉藥膏還剩多少,適時給補補。」要是吼破了喉嚨,那可就因小失大了。
「懂。」
梅興太清楚自個兒主子的脾氣,要將主子伺候得服服帖帖,首要之道便是連主子他大哥一塊注意,時時注意梅大當家缺了什麼──保暖的衣物一送進府,先挑給大當家試試;新奇的食物端上桌,先送給大當家嘗嘗──簡言之,只要別冷著、餓著大當家,二當家這關就好過了,若大當家有點小差池,二當家可不會對他們一干奴僕太過客氣,說不定全揪他們下蓮池去抓害螺兼除藻。
梅家兄弟有個共通慣性,他們都很替兄弟著想,用不同的方法在疼寵著對方,以大當家和梅舒懷為例,大當家盡心盡力替弟弟們攢家產,期盼給他們無缺的生活;而梅舒懷也勞心勞力地替大當家破財,將大當家舍不得花用在自己身上的銀兩全用來替大當家采買用品。
一個攢得努力,一個花得努力,最終銀兩還是在不知不覺中用回攢錢人的身上居多。
梅舒懷飲完了茶,桌上的早膳也已布妥。
「好了,全都坐下來一塊用膳。」梅舒懷拍拍石桌,讓亭里五、六名男丁、丫鬟別站在一旁。
梅興像是司空見慣,大剌剌地挑了梅舒懷右手邊的椅子坐,其余人卻誠惶誠恐地面面相覷,誰也不敢與主子同桌用膳。
「二當家讓你們大夥坐,還愣什麼?坐呀!」
「可是……」眾人還是覺得逾越主僕之分不妥。
「你們一個個站在那欣賞二當家用膳的美姿是要付銀兩的,一人五兩,看你們是要用早膳還是要掏錢,隨便你們了。」他梅興也是受過慘痛的教訓,為了謹守主僕規炬,被二當家罰了十五兩後才學乖的哩。
話甫完,一干男女全都正襟危坐,還有兩個俏丫鬟為了搶梅舒懷左方的好位子而引發小小的眼神斯殺,最後被傻愣的大個子長工給漁翁得利。
梅舒懷討厭讓人欣賞他用膳的模樣,個中原因有許多小丫鬟、小長工並不清楚,可跟在梅舒懷身邊好些年的梅興卻隱約知道,好像是在梅莊還沒興盛之前,四名當家過著尋常人無法想像的窮日子,那時四名小小年紀的當家們住在只比狗屋大一點的破房子里,有了遮雨的屋頂卻缺了擋風的牆,每每有人經過那大狗屋,總會投來異樣目光,興許是那目光讓二當家心底有了疙瘩。
說來也是呀,人窮志短,好不容易有頓粗飯吃,又被人像看乞丐一樣地觀賞,要是他梅興,那口飯怎麼也咽不下去!
可他梅興真無法想像那光景,畢竟現在的二當家是如此意氣風發……
梅舒懷舉箸捧碗,示意大夥開動,他率先挾了口菜,其他人也跟進。
「對了,二當家,今兒個下午,月府三夫人請您過府一趟,說是勞您瞧瞧月府的荷池。」梅興吃飯不忘正事。
「月府?是那個大前年央請梅莊替他們修荷池、建荷亭、植荷苗,讓梅莊進帳壹拾捌萬兩;前年荷池重新填土種荷,進帳伍萬玖仟兩;去年還多挑了金芙蕖,雙手奉上六萬兩的月府?」
「是是,就是那個月府沒錯。」
「他們要我瞧荷池做什麼?」梅莊的荷池又大又美,他可不認為別人家的荷池會勝過自家。梅舒懷興致缺缺地問道。
「二當家,月府那荷池真古怪,每年咱們梅莊都是讓莊里一等一的植荷高手去替他們打理,可不知月府荷池是風水不好還是怎麼的,反正他們府里的荷總是種不活,更怪的是,據幾個月府奴僕私底下透露呀……」梅興頓了頓,明明周遭沒半個外人,他還故作神秘地壓低嗓︰「他們府上的荷在最盛開的前日清晨便全數凋零,分明前一日還滿池綠意,隔天睡醒就只剩下殘枝枯葉,據說好像是因為那荷池里有死過人,冤魂不散的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