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淨淨……」是那小丫頭的名兒。
水湅破紙扇一合,也在地上寫了兩字。「這兩字念作‘水湅’,也就是我的名字。」
「誰要知道你的名字怎麼寫?!」我才不屑咧。
水湅恍若未聞,繼續揮毫。「這三字,念作‘秦隨雁’,也就是你的名宇。」
不由自主,我被他的話所吸引,目光專注地落在那三字直直橫橫又勾又撇的宇跡之上,甚至是努力想將每一筆畫給刻在腦海。
「想學字嗎?」水湅笑問。
半晌,我雖不甘願,但仍點頭。
「我可以教你,不過……」水湅璀璨笑靨足以教日月為之失色,然而下一瞬間,他刻意以烙印右臉正對著我,讓我產生鬼魅獰笑的錯覺。「先簽了這份賣身契再說。」他由懷里掏出一張寫著密麻黑字的紙,左右搖了搖。
「賣身契?我不是已經簽過了?」早在收下三十兩的當天,我便將自己賣給了水湅。
「那份買的是你的人,這份要買的,是你的心。」
「你在說些什麼?」有听沒有懂。
「買你心甘情願在水家莊做牛做馬。」
「心甘情願?!想都別想!」我毫不客氣地扯過那張紙,硬是撕個粉碎。
水湅也不動怒,再掏出一張。「還要不要撕?我這還有很多呢。」
我鼻腔噴吐著怒氣。我想撕!可我最想撕的是水湅此時臉上的賤笑!
「你何必如此反骨咧?這賣身契簽了又不會怎樣,反正你再差也差不過現在,簽了這紙,你還能如願地多學些字,瞧我是那種欺你不識字的惡主子嗎?要不,我將賣身契一字一句都念給你听,你听完再簽?」
「你若存心騙我,自是不會照實念,怎麼算都是我吃虧。」
水灤笑得好淺,雙眸斂蘊著喜悅。「吃虧就是佔便宜呀,來來來,簽字畫押,你一蓋手印,我馬上開始教你習字。」
我知道,若我要等到水家莊的情況穩定才去學習識字,恐怕是好些年之後的事,如果水湅願充當夫子,對我、對水家莊都是好事。
只要蓋了手印,習了字,我在與眾家金主商談的過程中也會更加順遂。
牙一咬。「好,拿來!」
鮮紅指印落款。
水湅滿意地朝末干的紙上呼拂了幾口氣,肋它干涸。清朗的聲音緩緩朗誦起草約上的一字一句——
「立約人甲方,就是我水湅;乙方就是你秦隨雁。乙方同意,自蓋下手印之日起,至甲方點頭同意止,願听從甲方命令及差遣,不許有一絲一毫的埋怨和嘀咕,忠心不貳地成為甲方名義上及實質上的玩具,在甲方無聊閑暇之余盡一切努力為甲方解悶除憂;甲方臥病,乙方隨侍在身︰甲方不幸夭折,乙方陪葬——最後是甲乙雙方的簽宇及手印,即日生效。」
「這是什麼不平等條款?!」你死我還得陪葬!
「賣身契呀。」水湅仍舊在笑,仍舊笑得無邪,「隨雁,我忘了同你說一件事,你才到水家莊數日,所以不了解我的為人,我方才說‘瞧我是那種欺你不識字的惡主子嗎’,這答案正解——‘我是’。」他臉上絲毫不見任何禮義廉恥,小人的模樣相信在往後的歲月中也不會有所改進。
水湅收回紙張,右手在我發愣的眼前揮舞著,我只覺眼前一黑,如同預測著我未來同等的黑暗,我逃避現實地昏了過去。
我知道,待我醒來,我的命運絕對不會變成更好。
我是天底下最苦命的長工……
番外篇之二
我要報復!
爬爬爬……努力爬……
逃逃逃……用力逃……
為什麼他又會想要玩起這十數年前的無聊游戲呢?他家都這麼有錢了,只要他想,幾百幾千只金蜘蛛隨雁都會為他尋來,他為什麼又想要把它抓去涂金漆呢?
它不要當那個瘋子手下的玩具,那滴著金漆的毛筆好惡心!畫在身上的感覺一點也不好受!
修長的八腳爬蟲,費盡心力向外求生。
「嘿!小蜘蛛,你要上哪去呀?」卑鄙的大腳只用小小腳尖踩住它的一只右腿,就讓它動彈不得,揚著惹人厭的賤笑,水湅看來心情愉悅。
就是他!又是他!這次還帶了同伙來!真是夠了!
幾年前,它就是被這個瘋子水湅抓來亂涂亂畫,搞得全身金彩,被人類當成活金追著跑也就罷了,之後還被自家兄弟姊妹、親戚朋友、上至祖宗八代、下至子佷小輩笑得不敢出來見江東父老,時至今日,它蛻了三次殼,好不容易月兌離那一身金光閃閃、瑞氣千條的白痴模樣,他,水湅,水家莊莊主,居然又來了!
不,它說什麼也不能再讓他得逞!蜘蛛也是有格的!它要逃!一定要逃!它不要再被一堆沒良心的冷血動物笑上十數年!
奮力地揮舞八只足,它要逃、一定要逃!
「小蜘蛛,不要這樣嘛!怎麼說‘我們’也是有交情的,你有必要興奮得一副想一死以謝天地的樣子嗎?」微一使勁,他居然踩斷了小爬蟲的右腿!「哎呀呀……就叫你別掙扎了嘛!看看,這會兒就出事了。」
他以為,為什麼會出事?!他踩斷的可是它的腿呀!
算了,古有壁虎斷尾求生,它也可以,那只腳就給他吧!
逃逃逃……快點逃!
一心只想逃命的小蜘蛛,完全忽略惡質男所說的話中有何異狀。
「水湅……」一旁幫忙捧著金漆的痴兒,滿臉的惶恐。「它……好痛……看……」
小白痴!那是指「它看起來好痛」是吧?連順序都會排錯,她到底是不是人呀?連它都說得比她好。
咦……它怎麼懸空了?它沒有吐絲吧?
「你膽子挺大的嘛,敢瞧不起我的女人?」僅用兩指便逮著在心中恥笑人類的爬蟲,水湅放大版的劣笑,硬生生駭住蜘蛛的小小膽。
哇啊啊啊!
如果蜘蛛真的會慘叫,現下發出的必是驚天地泣鬼神的鬼哭神號。
為什麼?為什麼他會知道它在想什麼?它什麼都沒做呀!它只是一只好無辜好無辜的蜘蛛,不事生產地呆在水家莊,半點壞事也沒做,要說它懶,它可比水家莊的兩大米蟲——莊主和莊主夫人好太多了!起碼它還會偶爾吐吐絲、結結網,捕食一些小蟲小蚊小蝴蝶,幫水家莊驅除一些蚊蠅……為什麼?為什麼它要被這個家伙盯上?為什麼?為什麼?它不要!嗚嗚嗚嗚……救命呀!誰來救救它呀!
「來,痴兒,我教你玩我以前最常玩的游戲。」惡質水湅將手中的小生物丟入水晶瓷瓶里,不慌不忙的將金漆倒入。
恐懼的小蜘蛛看著頭頂恐怖的「金漆瀑布」,已然駭個半死!
啊啊啊啊啊!不要呀!
再淒苦的悲鳴都只能往心里擱,無處可逃的它只能被冰冷黏膩的油彩淋了滿身,險險沒被濃厚沉重的綿密壓死!
游游游……游游游……我要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在金漆中泅水的蜘蛛,看來已非淒慘可以形容。
沒人性……沒人性呀!
「水湅……」它看起來好可憐……
「痴兒你看,蜘蛛泅水的樣子,是不是很好笑?而且還是只斷了腿的蜘蛛耶!可愛吧?」他是龍,不是人,哪來的人性?果然是只笨爬蟲。
痴兒順著水湅的說法,再看一回。似乎……真有一些好笑……看它手忙腳亂地劃著金漆,載浮載沉,少了一只腿又不好平衡,好不容易浮出「漆面」,剛吸了口氣又沉下去,繼續掙扎著游上來……真的……好好笑……
「呵呵……」
「好玩吧?」他這個夫子什麼都教不好,就使壞最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