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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翼 第6頁

作者︰決明

一定是因為鳳淮那時的神情太誘人,淺淺的額際散發閃耀著白亮微光,濃長的睫半掩著澄澈的瞳,那副模樣,讓她不由自主地起了色心……

只可惜她貼在他胸口才短短須臾便教人給打回了原形,下回她若再犯,恐怕就會給轟出家門了。

兒傻呼呼地嬌笑,沒關系,今天這記身體接觸,足足能讓她再滿足回味個一百年,也更成為她繼續堅持的動力!

「以往,都是你這般欺負我,就愛瞧我紅著臉斥責你的踰矩,定是因為那時我總是推拒,現世報才要讓我也嘗嘗這種被人拒絕的滋味……」嬌小精致的鳥女圭女圭窩坐在藤椅上,黑翦的圓瞳陷入那段緊鎖在心底深處的記憶。

為了守著這段回憶,她甘願受盡冷漠,只有在獨自舌忝舐心傷之際,她才會容許自己沉淪在那段歲月的包圍中……

婉轉低吟的鳥語,帶著甜甜的嬌憨,「可我當初的表情,才沒你這般冷酷、這般傷人哩,每每還不都稱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讓你給佔了便宜……」

水燦的眼染上薄薄霧氣,朦朧了眼底的笑。

「可是……你忘了這一切,只有我,還好傻好傻地擱在心上……」

即使顫音哽咽,逸出檀口的,仍是非人的哀哀啼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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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近子時,月淺星稀的深夜。

哀淒淒的鳥鳴,在空蕩靜穆的臥雪山上更顯清晰了亮。

鳳淮尚未入睡,不只是因為屋外那一聲聲好似哭泣的嘶啼鳥聲,更因心頭難以模透的紊亂思緒。

他披上白色外褂,緩緩來到窗邊,屋外一株枯樹,上頭佇著擾人清夢的鳥兒——兒。

枯樹、孤鳥,襯著黑夜間一輪缺月,看來孤單得好清寥。

鳳淮雙臂環胸,白虹煙雲如影隨形。他的眼,合也不合地淺望著雪霽窗外,腦中想的是賞月景,視線之中卻怎麼也存在著一抹孤寂鳥影,迫使他不得不「順便」將她收納在眼底。

今夜的她,有些反常。

他記得她總是愛笑的,無論他對她的態度多冷淡,她仍是笑著的,即使偶有失落的陰霾染上她的眉宇,往往也在下一刻,她就會再度牽起甜笑,好似她是不輕易被打敗的一方。

而今,她在展現著她的懦弱。

淡瞳不由自主地從缺月上全然移轉到枯枝孤鳥。

白亮發絲所襯托的清俊臉龐,恬淡無欲,白煙輕掃的眉,淺淺的;凝水晶瑩的瞳,淡淡的,只有手臂上的白虹煙劍不經意地流露著他的心思。

目光越是專注,臂上的煙劍便開始不听使喚,悖逆了他向來的無波無緒,鳳淮並末分心在白虹劍上,任其由一縷輕煙轉為熊熊煙焱,拂得他披散的白發及衣裳翩然若飛。

他站在窗邊許久,久到他以為自己會繼續冷眼旁觀著梢上啼鳴的她,然而,他卻在下一瞬間移動步履,推開了房門——

「你還要啼叫多久?」

清泠的問句,成功阻止了梢上孤鳥的泣血夜啼。

夜幕的闇黑,幾乎要吞噬掉兒嬌小的禽鳥原形,她靜默了會兒,選擇繼續嘶鳴著他所不懂的語言。

「你的聲音都叫啞了,夠了。」鳳淮不著痕跡地蹙起眉。

兒卻一改以往地耍起任性,越叫越是大聲。

鳳淮不發一語,微仰著首,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

梢上的兒自是難以忽視來自于他的冷冽目光,終于,她還是乖乖閉上了嘴,等待著重獲清靜的他轉身回房。

她想,他只是嫌她吵而來要她噤聲的吧。

兒靜了片刻,鳳淮卻仍佇立在樹下。

奇怪奇怪真奇怪,他怎麼……還不走?難不成要在樹下與她對望到清晨?

「你是因為腳傷發疼而哀啼不止?」他打破無聲靜默。

才不是呢!她只是有感而發,一時興起地哀悼自己的蠢傻罷了。若非他提起她的腳傷,她早早便將它拋諸九霄雲外。

「下來。」

好好好,我不會再擾人清夢,不會再喳喳呼呼,你就放我在這里吹吹風、醒醒腦,好生回房去睡吧,祝好夢。兒回以鳥語,拍拍快要凍僵的雙翼,兀自窩在枝啞上。

「你若有空閑在樹上嚷痛,不如下來包扎傷口。」鳳淮仍以為她是因傷疼而哀鳴。

兒怔怔地望著他。這句話……听起來好像是關心耶。

見兒遲遲沒行動,鳳淮拒絕再與一只不通人語的禽鳥對話,左掌輕揚,送出一道輕風,拂過兒周身。

「哇——」猛然恢復成人形的兒發出尖叫,她方才腳下所站的枝啞細細長長的,承受得了一只粉鳥的重量,卻不代表經得起一個姑娘的噸位。

她急急抱住樹啞,卻听到樹木主干與枝橙即將分離的……斷裂聲。

「鳳、鳳鳳淮……要斷掉了!」

她雖是鳥精,也擁有變身的法力,但是她無論由人變鳥或由鳥變人,都有固定的輔助手勢及咒語,缺一不可。現下,她抱著救命樹啞,反倒讓自己陷入摔死的危險之中,更何況她的腳還扭傷著。

「跳下來。」

跳、跳下去?!然後再讓她摔斷另一只腿,是嗎?

兒抱樹抱得更緊,不期然卻瞥見樹下的鳳淮——微展著雙臂!

這舉動……是在告訴她,她若跳下去,他會牢牢接住她?還是他又在施展那招「大鵬展翅」?

兒咬著下唇,只敢瞅著他瞧,卻沒膽付諸行動,而鳳淮也沒再開口,臂膀仍是舒展開的,臉上神情淡然得高深莫測。

兩人是有足夠的空閑光陰在這空地上相看兩不厭,可搖搖欲墜的枝啞卻沒這等雅興,剝裂聲又清楚傳入兒耳內。

她咽咽津液,啟口問道︰「我跳下去,你會接住我嗎?」

鳳淮沒答聲,只是定定地回視她,以無聲的行動給予答覆。

兒揚唇輕笑。

兩袖的女敕黃波漪,飛騰出最動人的舞姿。

再無遲疑、再無惶恐,優美的躍弧,劃開在濃濃夜幕里,像只馭風展翼的鳥,振翅而翱。

她知道,這一回,她沒有摔疼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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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捧著潤喉的溫茗,小口小口啜呷著,面無表情的鳳淮正在處理著她的腳傷。

「為什麼你手臂上纏繞的白虹斂好似在燃燒一般?」兒盯著他右臂上詭譎的雲波,好奇地詢問道。

此刻,那抹淡煙正竄著無形烈焰,雖不見火紅的焰舌,卻激起狂颯的茫煙,幾乎讓鳳淮的右半邊身軀全陷入迷蒙白霧間。

「鳳淮,你有沒有听到我的話?」兒捺著性子再問。

良久良久,鳳淮才應了她一句。

「我不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劍長在你身上哩。」晤,鳳淮現下的表情好好看噢。

「我不知道白虹何故如此反常,劍不會說話。」

見兒好奇地伸手想踫觸他臂上的縹緲煙劍,鳳淮側肩避開。

她噘著嘴,「踫踫都不行噢?我只是想知道以煙構成的幻劍模起來是什麼感覺嘛。」小氣鬼!

「除我之外,白虹劍會反噬任何一個踫觸它的人。」鳳淮淡淡說明。

「反噬?它會吃人呀?可是它看起來……挺沒用的。」沒劍鞘、沒劍身,當然也沒劍鋒。

兒話才出口,鳳淮臂上的白虹劍好似听得懂人語,且對兒輕視它的語氣感到不滿,劇烈的煙雲噴吐在兒臉上,凍得她無法順利吐納新鮮空氣。

兒跛著一邊的腳,跳著想遠離白虹劍的嗆煙,奈何腳下跟蹌,絆著了木椅,失了平衡的嬌軀就要朝身後跌去——

鳳淮左掌鉗在她腕間,穩住她的身形,微微旋身讓右臂上的白虹劍離她遠遠的,只是滿屋竄奔的煙蛇仍無法平靜,直吐著雲霧般的蛇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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