螭兒,痴兒……是他教會她情愛,又讓她識得情愁,最後又惹她飽受情痴所苦。
「你還記得……那只蝶嗎?」螭兒問得突然。
「蝶?」焚羲皺眉反問︰「什麼蝶?」
「好些年前,那只在你指尖,擰成蟲液的……斷翼蝶兒。」螭兒知道他壓根沒將此事掛在心上,而她卻反常地牢記。
焚羲隨口應諾,實際上記憶里卻挖出不這段陳年往事。
「我最近,常常夢見,我變成了那只……斷翼蝶兒。」螭兒嗓音越來越淺,越來越無力,「你同我說,我犯了個錯,我不該,出現在那里,不該——」
「那只是個夢。」焚羲輕輕打斷她的話,不愛听她清淡口吻所陳述的夢境。
「但是,成真了……」她深埋在他肩窩,以唇形無語說出這五字。
風揚起,葉緩落,她的聲音破碎其間,成為唯一的無聲靜默。
十步之外,化蛇慌慌亂亂地闖進,卻被焚羲的法術給隔離在外,連她的嚷嚷也傳不進去。
化蛇不停拍打著空氣中無形的隔牆,里頭的兩人仍未發覺外頭有只氣喘吁吁的可憐小蛇妖。
「救命呀!螭兒姊!軒轅主子,救人……不,救蛇呀!」小手在空氣中拍得通紅,「快讓我躲進去!我要被人欺負了!螭——」
「看你還能逃到何處。」
冷到極點的嗓音在化蛇背後響起,她猛回首,正對上渾身水濕的黑龍。
看他一張老大不爽被瞧見出浴的臭臉,化蛇就知道自己踫上大麻煩了!
但那座湖又不是臭黑龍用法術轟出來的,任誰都有權利到湖邊去散步、喝水兼洗澡吧?她只不過是倒楣了點,正巧遇見他化為原形,恢復成一條巨無霸的黑色龍軀,導致含在嘴里的一口水因過度驚嚇而狂噴,誰教臭黑龍此時又正巧破水而出,所以那口洗澡水好死不死的充當了他的洗臉水……
嗚,她又不是故意的!她只承認當噴到他的臉時,她的確是有點爽啦!
化蛇被黑龍逼到無路可退,嬌小的身子詭異地被無形法力給阻隔在半空中。
「我又不是想偷看你沭浴才到湖邊去的!」化蛇連忙為自己辯解。
你美的咧!不就是一條龍在水里游過來游過去的嗎?說穿了只不過比千年巨蟒來得長些、來得壯些、來得大尾些,誰稀罕!這是化蛇心底真正的小人嘀咕。
黑龍臉上的神情未變,瞅著她。
化蛇趕忙補說些諂媚的甜言蜜語,手腳並用地比畫著夸張的動作,「不過,這不小心瞄到的一眼,讓我這條小蛇妖大開眼界,對黑龍大人您的敬仰有如滔滔江水,連綿到天涯海角,讓我在有生之年可以見到您的龍威,您的龍鱗閃閃發光,猶如上好的寶石︰您的龍須剛毅有型,自然的弧度完美到無法用筆墨來形容;您的龍眼……我說的是眼楮,不是吃的那種,」她及時糾正,「您的龍眼明亮如星辰,閃閃發光;您的龍爪看起來抓人會很痛——」她粉舌一吐,「正巧符合您剛猛的威名。」
狽腿完畢,化蛇順便數數自己的句數,滿意地朝千句邁進。
「你再耍嘛。」他的唇角算是相當給面子地撇了撇。
「耍什麼?」
「耍弄你蛇腦里所承載的白痴。」
化蛇笑臉一怔,轉為顫抖抽搐。
此時此刻,她痛恨起自己身為無毒的蛇類,就算撲上去咬他幾口也無關痛癢。兩人化為人形已經差距頗大,光身材的壯碩及個頭的高矮,她已經吃了大虧,更別提兩人各自恢復原形後,她嬌小的蛇身連他龍須的一半都不到!
化蛇扁著委屈的嘴兒,氣得不想再同他多說一句話,轉身就要走。
黑龍可不輕易放過她,兩指挾緊她頸後衣領,將她拎回面前。
「你到底要做什麼啦?!好嘛,我承認我去偷看你淨身,怎樣?!」哼,有膽就咬她呀!
他就是在等她這句話。
「不想怎樣,禮尚往來。」
「什麼意思?」
「你偷瞧我沭浴一回,就得還我一次。」
「等……你的意思是?!」還、還他一次?!
「去沭浴吧。」白森森的龍牙一咧,「我等著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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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黑龍傲然地環著兩條肌理分明的壯臂,站在岸上看著恢復成小蛇模樣的化蛇在水里一圈圈地泅游著,直到她旋得昏頭轉向、直到她快月兌了一層蛇皮,他才恩準地赦她離開水面。
害化蛇現在一看到水就想吐!
幸好他們離開了暫憩的湖邊,今夜找了家客棧落腳,讓化蛇可以不用再瞄見那整池的湖水。
「螭兒姊,軒轅主子吩咐廚子幫你熬了碗雞湯……呃……」化蛇差點又因那湯湯水水的補品而干嘔,她的視線忙避開碗里所裝的湯,「我扶你起來。」
「你,怎麼了?」螭兒看著化蛇慘白的小臉。
「只是還有點頭暈——唔,螭兒姊,打個商量,你自己拎著雞湯,等你喝完了我再收拾空碗,好不好?」化蛇緊閉著眼,伸長了手臂,將碗遞到螭兒面前。
「嗯。」螭兒試著要舉起手,仿佛將全身力量都集中在右手間,但它就是不听使喚,只有十指因不斷使力而輕顫。
久等不到任何承接的舉動,化蛇睜開右眼眼縫,只見到螭兒全心全意地望著擱在衣裙上的右手。
「螭兒姊?」
「我,舉不起手。」
「啊?」
「我的手,連動也無法動。」螭兒自嘲一笑。
螭兒姊身體所受的傷真這麼嚴重?化蛇暗愕。
「螭兒姊……你究竟是受了什麼傷?為什麼會把你折騰成這……半死不活的模樣?軒轅主子沒辦法治好你嗎?」
「軒轅是滅世之神,並不是救苦救難的神只。」朱雀的聲音介入兩人之間,直接接過化蛇手里捧著的熱湯,「我來喂她,你去將自己喂飽點。」她驅趕著化蛇。
「我方才才吃了半只雞,怎麼又要吃?」喂豬也不是這種喂法。
「我的目的就是要你吃肥點,如此一來,我以後吃你時也會比較滿足,听懂了沒?懂了就滾出去。」
冷艷的鳳眼瞥來算計的目光,嚇得化蛇頭皮發麻。
見化蛇仍待在原地,朱雀又道︰「怎麼?還是你現在就想讓我塞塞牙縫?」她作勢擰擰化蛇的手臂,「瘦是瘦了點,但也算有肉,那我就甭客氣——」
化蛇尖叫一聲,轉身逃竄,逃命速度快的令人咋舌。
朱雀擻撇唇角,坐在床沿,甩調羹舀起熱湯緩緩遞到螭兒唇邊。
「我是朱雀,雖然咱們共處一段時日,算算這還是頭一回與你單獨說話。」
「嗯。」螭兒吮盡調羹里的雞湯,「謝謝。」
「難得獨處機會,我也就不拐彎抹角了。」朱雀打量她的眸光絲毫不如手邊舉動來得和善,「你應該很清楚自己身體的傷,那因闢邪劍而導致的傷口除非藥師如來,誰也無法治愈,即使是軒轅尊者。」
「我知道。」她的身體,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她身軀里的傷無法愈合,那每一寸被劍刀所劃出的血口都在體內深處潰爛。
「軒轅尊者不可能為了你去求藥師如來,你也該明白,是不?」
螭兒頷首,卻不知朱雀這一番話的用意。
「拖著這樣痛苦的身軀,要追隨上軒轅尊者的步伐,很吃力吧?」她又喂了螭兒幾口湯。
「朱雀姑娘,你有話,就直說吧。」
朱雀也樂得順從,「你在拖累他。一路上走走停停,又得顧及你的身體和傷勢,又不能棄你于不顧,你也該知道眾仙佛追捕的動作從不曾梢懈——軒轅尊者與黑龍今夜就是去斷後,除掉已經尾隨咱們數日的神將們,所以他才將你又送到凡人的客棧里隱藏,若非顧忌你,憑軒轅尊者恢復八成以上的法力,他早能殺上天庭,犯得著像現在的狼狽逃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