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屁快放!」
「房里那位漂亮的小泵娘是?」
「勾欄院的花娘。」
「喔。」行續明了地點動小腦袋,「她在你房里是?」
「上床燕好泄欲,隨你挑個字眼。」石炎官懶得修飾任何字匯。
「喔——」行續加重點頭的力道,以彰顯她的聰穎,「那你們有付銀兩還是……秉持土匪的惡霸劣根性,用搶的?」
「夜渡費銀貨兩訖,等我得到滿足,她會有應得的酬勞!問完了沒?!」
「問完了,幸好你們沒再做壞事。」她輕笑,帶著老鷹看小鷹展翅蒼穹的欣慰眼光,這群小土匪絕對是可造之材、可塑之木呵!「你忙你的,我不吵你了。」行續踮起腳跟,拍拍石炎官的肩胛,一副鼓勵他賣力的模樣。
就在她轉身欲走時,他叫住她︰「你想說的就這些?」
行續回首︰「當然不止,可我想說的,你不愛听。」
「你不說又怎麼知道我愛不愛听?」他不相信這小尼姑看到他與別個女人廝混時,反應是這般平和,是這般……不將他放在心上。
行續站在離他十步之距,眸間直勾勾望著石炎官。
「小尼姑?」
「房里那名漂亮小泵娘她……」她停頓。
行續垂下眼簾,教人看不清她眼底承載的情緒。
「但說無妨。」這回鼓勵的人換成了石炎官。
行續扁扁嘴,看在石炎官眼里就像是——吃醋,嘿嘿——他沒來由地傻笑兩聲。
「她……」行續深吸一口氣,抬頭,「她上輩子或許是你的父母兄弟姊妹,雖然經歷輪回投胎,本質仍不更改,你若真有心于她,就該明媒正娶,給她個名分才能如此待她,否則地府十殿中有一殿專收男罪魂,都是因其在世貪婬,或犯——」行續住了嘴,再開口已非方才努力訓斥他的長篇大論,委屈地指著石炎官鐵青的臉,「你瞧、你瞧,我才說幾句你就不高興了,還說啥‘但說無妨’?」早就模清石炎官易怒的個性了。
石炎官滿月復的欲火轉化為烈焰怒火,只差嘴里沒吐出幾顆火星來點綴他的狂焰。行續識相地大退數步,胸前緊緊環抱著木盆,護在自個兒心窩口,就怕失了人性的大黑熊伸來熊爪撕裂她。
黑熊石炎官一字字慢慢吐出︰「我現在數到三,你最好用盡全身力量開始逃命,否則——相信我,你的下場絕對不會太好過,一……」
「阿彌陀佛,君子動口——」
「二……」
「即使你自詡為無敵凶猛大黑熊,也要說幾分道理——」行續仍希冀能說動硬脾氣的石炎官放下暴力的拳頭。
「三……到此為止。」
他撂下最終威脅,孬種的行續調頭狂奔,放棄再對這只喪失人性的黑熊講述艱深的人話。
跨出第五步,行續身子被一道又猛又烈的手勁朝後方一扯,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單薄的身子騰空地劃出半圓弧,穩穩當當地被迫塞進石炎官光果的臂膀間。
「你、完、了。」
熊臂收緊,也阻斷行續逃生的惟一生路。
「你想做什麼?!飽擊無辜路人是不道德的事!」行續努力掙扎,換來石炎官數聲冷笑。
「不道德?與你相較,我還望塵莫及咧!竟然不識相到這麼愚蠢的地步,在一個男人不得抒解的危險時分,口吐如此欠扁的話,很好,我的欲火全如你所願地灰飛煙滅,但——怒火更炙。」
石炎官忿忿回到房內,小花娘滿臉迷惑地看著交纏不分的兩人︰「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帶了個第三者回房?」該不會想玩個三人行吧?
「沒你的事,衣服穿好,出去。」
「但咱們還沒……」
「就是因為‘還沒’,所以我非常非常不爽,別再刺激我的理性——」
「你哪來的理性,壓根沒這兩個字的存在吧?」行續在一旁插話。
俗話只告誡過「捋虎須」的悲劇下場,實際上「拔熊毛」一樣也會淒淒慘慘……
石炎官哪管在場仍有其他人觀賞,哪管房門洞開。朝床鋪一坐,大掌將行續來個天翻地覆大扭轉,牢牢將她鉗制在大腿上。
「你很榮幸,我這輩子只教訓過兩個女人,一個是紅豆,另一個就是你,而你們犯下同樣的錯——口不擇言。」熊掌破空而下,重重拍擊在她可憐兮兮的尊臀上。
「嗚……」行續痛吟,臉蛋漲得通紅。
目睹「凶案」的小花娘捂住唇瓣,就怕自己不小心流露出禁忌字眼,落得與小尼姑同等的窘境,不著痕跡地溜出現場。
石炎官也非惡意想嚇唬行續,第四掌的力道明顯減低,到第五掌時他已轉移目標,輕落在行續抖動的肩膀安撫。
行續伏在他腿上,動也不動。
「不會臀上挨了幾掌就昏過去吧?」石炎官粗手粗腳地撈起她軟軟嬌軀,毫不意外會瞧見一張倔強咬著唇又紅著眼眶埋怨的花顏。
「好痛!」行續一反平日的冷靜,指責他的暴行。
石炎官向來深知大刑伺候完得來點溫柔的手段。他將她抱在懷里,黑熊似的臉孔擠出討好淺笑,用他對付干女兒紅豆最常使出的一招︰「痛痛,飛走!飛走就不痛!」熊掌還不忘努力做出逗趣的手勢,卻忘了害她這麼痛的罪魁禍首正是他石炎官。
「從小到大,我爹娘都沒打過我!」她繼續控訴。
「所以我在幫他們教女兒呀。」
「放開我,不用你來假惺惺!」她嚷著,拒絕石炎官散發出來的好意,「我是他們心目中最乖巧、最無需煩心的女兒,哪輪得到你來教?!」
「最乖巧,最無需煩心,所以他們對于你的出家也絲毫不以為意、舉雙手贊成?抑或他們壓根不在乎你,名為無需煩心,實則根本不將你放在心上——」石炎官握住她因掙扎而揮舞的雙手,輕輕交疊在兩人胸前。
「才不是!你胡說!」
行續的反應超出石炎官所料想,她幾乎是使盡渾身之力地掙開他的雙臂︰「他們才不是你說的那樣!不是!」
欲蓋彌彰!
她的冷靜、她的清然、她的平和在此刻全數化為烏有,一徑地抗拒石炎官的話,像只被激怒的小野獸,負傷而任性,害怕而逃避。
石炎官眯起眼,帶著濃濃探索,也從她眼中讀到他所懷疑的答案。
「我說中了,所以你生氣了。」
「我沒有!」
「再讓我猜猜,你來自于環境不錯的書香世家,上有兄長或下有小弟,偏偏家人又重男輕女,所以身為女娃的你正巧淪為爹娘不疼、姥姥不愛的冷宮怨女,表面上看似雲淡風清,內心卻有一籮筐的疙瘩,不踫則已,一踫驚人,我說對了嗎?」
「不是!你說錯了——」行續揪著一張俏臉,柔荑捂住雙耳,抗拒石炎官剝去她佯裝堅強的皮相,強迫地扯去她包裹自己的惟一保護。
石炎官扣住她的雙腕,不容她退縮到脆弱的角落,也不許她鴕鳥地以為捂上雙耳便能拒絕一切真相︰「你絕非那種博愛眾生,巴不得解救每只迷途羔羊的善心仙姑,來,讓我再猜猜你出家的動機——」
行續盈滿著恐懼,渾身止不住恐懼的顫抖︰「別說……」短短兩個字,都是萬般艱難地由牙關硬擠出來。
「別說?當初你在探我隱私時,也是這麼一針見血。」
「我沒有惡意……」她顫著音。
「我也沒有惡意,只不過和你一樣陳述事實。」
「你——」
「有人關心過你嗎?」
「當——」本想肯定回答石炎官的她猛然一頓。
當然沒有!除了她自己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在乎過她的感受、她的喜怒哀樂,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