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個死纏爛打、追根究柢的人,每個人皆有不願表白及面對的過往,她沒資格也沒權利要求別人對她毫不隱瞞。
??「謝謝你。」牛舍棄松了一口氣,他還以為皇甫赤芍會強迫他吐出所有過往,沒料到她竟只是輕笑帶過。
??「謝?謝我什麼?謝我為你針灸?謝我讓你甩出屋外?謝我摔得破相還不怪罪你?你要先謝哪一樣?」皇甫赤芍忍不住逗起老實人,沒氣質的大笑牽動臉上淤青,疼得齜牙咧嘴。
??牛舍秉急忙扭來溫熱的布巾讓她敷頰,減輕痛楚。
??皇甫赤芍嘟起嘴,任他放經力道在她臉頰上揉擦。「我這模樣好丑,是不?」雖然她沒照銅鏡,也能想像她捧成日夜叉的恐怖樣子。
??「不會,你很美,是我這輩子見過最美的。」他好笑地瞧著她花容失色又擔憂不已的稚氣嬌顏,「過個三兩天,淤青一褪,你就會回復成一朵花似的姑娘了。」
??皇甫赤芍咯咯直笑,他毫不修辭也不雅致的安慰,反倒比以前富家公子爺風花雪月的辭藻更讓人歡喜。
??「巧言令色,你用這張嘴騙了多少姑娘家?」她佯裝指責。漫一生會員獨家錄入
??「我、我才沒有。」牛舍秉一緊張又恢復結巴。他嘴鈍辭拙,哪能騙誰呀?連三歲小女乃娃也不吃他這套。
??「沒有什麼?沒有騙姑娘家?」她抿著嘴,憋笑。
??「我、我沒有說、說過其他姑娘美,只只只只有、你……」紅浪取代他臉龐上原有的膚色,悄悄抬眼覷她,發現她臉上的紅艷沒比他來得淡,而她不開口,他運大氣也不敢吐,以為自己又說錯什麼話。
??半晌,清清泠泠的嗓音勾回他的意識。
??「笨、阿、牛。」
??又罵他……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已經半個月,她的直率他的呆頭;她的火爆他的包容︰她的聒噪他的少言,就像一根蘿卜一個坑,配合得恰恰好。只是他不明白,每次聊天聊到最後,她一定以「笨阿牛」這三個字收尾。他……真的很笨嗎?
??牛舍秉一邊疑惑地思考著,讓停滯許久的腦袋瓜開始認真運轉,其中最難了解的問題核心——皇甫赤芍。
??眼前正在磨著干草藥的絕子,縴縴的胴體里包藏著根根傲骨,綺麗的柔顏下有著堅強又無懼的玲瓏心思。
??她說,她的名字是以一味草藥來命名。
??她說,她是為了尋母仇而不辭千辛萬苦來到偏遠苗疆,但當年唯一知曉的仇人卻早早魂歸西天。
??她說,她每半個月體內的毒都會發作一次,而近日,是最危險的時候。
??她說,她離家的部分原因是她那攣生胞兄,卻怎麼也不肯仔細說明白他們因何而吵?因何而鬧?
??她說了好多關于它的故事,而他卻沒有辦法像她一般坦然。
??「還發楞!」微微的力道震醒了正果呆注視著她的傻大個兒,皇甫赤芍他眼前晃晃手掌,確定他已經回魂後才丟給他整把的七葉一枝花及整簍的黃精。
??「研末。」她交代,蔥白十指忙碌不堪地煉制一瓶瓶的草藥。
??牛舍秉听話地遵照指示,手邊工作不敢停,嘴里也試著問:「皇甫姑娘,這麼多藥是要做什麼的?」
??「赤芍。」她先糾正它的稱呼,討厭他老是姑娘姑娘的叫,都快半個月過去還改不了口。她隨意指了指左右兩邊的藥瓶藥堆,「那些是養顏聖品,另外是美容奇藥,還有傷天害理的毒粉毒丸毒液及強健體魄的滋補大還丹……」
??「喔。」她說了一長串,他也記不了幾句,點頭了事。
??「喏。」皇甫赤芍丟給他一個小瓷瓶,上頭繪有數株白玉帶粉的牡丹。
??「這是什麼?」又是補藥嗎?牛舍秉苦著一張臉,他已經被「逼迫威脅」灌下數盅苦到今他差點連膽汁也一並吐出的「良藥」,還補呀?
??「美容奇藥之一,有個很美的名字叫『嬌客三變」,取自瓷瓶上所繪的牡丹。據說此花種清曉時白淨如雪,午時逐漸轉為女敕黃,日落後會浮現暈紅,奇異h貴。」皇甫赤芍解釋著。
??「我一個大男人,周不著吧。」他就算喝這些養顏聖品喝到撐死,也不可能、到哪里去。
??「那是毒藥。」光想到他粗壯臉上涂滿藥泥的模樣,皇甫赤芍不禁莞爾。
??「耶?可你剛剛——」
??「我沒說謊呀。這輩子皮相不滿意的人,只要少少一滴,就能讓他重新投胎,看來世會不會換副滿意的皮里,這不是美容最高境界?」她對毒藥見解獨到,所以她煉制的毒藥絕不會取啥「斷腸散」或「斷魂膏」這種俗不可耐的名字
??「那、那為什麼又要叫『嬌客三變」呢?」牛舍秉急忙將瓷瓶放離他一臂之遙,活像在躲避毒蛇猛獸般,額上還冒出大大小小的冷汗。
??皇甫赤芍蹲坐在他正前方,素手附在他臉頰邊,「瞧,現在你的容貌是第錄入︰如祥一變。喝下藥之後的劇疼會議你五官扭曲、痛不欲生,是第二變。等你投胎轉世之後就是第三變啦:怎樣,這名字不賴吧?」她燦爛的回答,臉龐帶著絲絲天真,還不忘扭弄他的粗糙皮,讓微刺的胡碴扎得發笑。
??「胡來:你……你怎麼可以口吐狠話而面帶笑容呢?」牛舍秉甩開它的柔美,目眥盡裂地眭視她,「你明知這是害人毒藥,你還興高采烈地煉制?取蚌好听的名字有啥用,本質一樣是今人毛骨悚然的劇毒:」
??牛舍棄發狂似地掃下桌上一瓶瓶完成或未完成的藥品,乒乒乓乓的碎裂聲不絕于耳,如同刀劍相交時所發出的刺耳摩擦聲!
??「你做什麼?!」皇甫赤芍心疼地看著灑落遍地的奇花異草寶貝瓶,憤怒地址過牛舍秉的手臂,「你把我的心血全毀了!」
??「心血?!哼,你的心和血就如同這滿地的毒液一般濃烈!」
??「你憑什麼這樣說我?!我煉毒又不胡亂使用,你以為我每天閑問的就朝路人下藥嗎?」她真想痛扁這個臭男人!明明兩人聊得愉快,他又突然發什麼瘋呀?
??「那你告訴我,你煉毒藥做什麼?」牛舍秉一臉陰鷙地瞅著她。
??「自保。我獨身行走江湖,又不懂一招半式,總得要有其他方法保護自己。」皇甫赤芍深呼一口氣,硬壓下心頭涌起的苦澀感。
??「江湖沒有你想得險惡。」他反駁道。
??皇甫赤芍眸光一冷,「沒有我想得險惡?哼哼,你遇過在荒林里讓十個大男人包圍調戲的滋味嗎?他們在身後嘲笑戲弄著我的恐懼及無助,像追逐逃不掉的獵物般,一張張臉孔猙獰又婬穢,好不容易冒出另一名正義之士,打退了一群狼後,它的真面目也不過是另一只衣冠禽獸!你告訴我,若你是我,當時你做何反應?做何感想?」
??她停頓了下,隨即搖搖頭,唇角揚起嘲弄的弧度。「你們男人無法理解,你們只會認為所有的錯誤皆是出在女人身上——不該長得妖媚,不該獨身漫步荒野之中,不該生為女子……憑什麼我們要承受這些?!難道長得美就活該倒楣讓人調戲、任人侵犯?很抱歉,我,皇甫赤芍做不到!」
??話甫說完,她毫不遲疑地摑他火辣一巴掌,仰起首傲視他。「我告訴你,我毒死了那名意圖染指我的男人,就是用你手上方才握著的那瓶「嬌客三變’,最後再加上一滴『煙消」,讓他化為一攤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