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朱遠搖頭,然後,他看看景沖和道︰「……這次多虧你了。」
景沖和一愣。
「……朱大人,如我之前所說,我讀書,跟你們練武,沒有什麼不同。一直以來,都是你們在保護今上。」他肯定道。
可是他仍舊是失職了,朱遠有些明白景沖和之前所說的學習能讓自己變強,雖然景沖和文弱,可是他擁有的學識保住了韶明,他有他的武器,這何嘗不是一種強壯?是他朱遠小瞧了這個書生。
「景先生不愧是夫子。」朱遠不是小器之人,身為禁衛頭子,他該重新檢討對皇帝的保護機制。「我先告辭了。」皇宮內出事,他有許多事情需安排。
景沖和目送他離開,望看遠處的寢宮,他不止一次希望自己能幫韶明再多做些什麼。
像是這樣的時候,他也想待在她的身邊。
他的擔心和關懷,已經不是單純的情義了。縱使景沖和再鈍,也能夠察覺自已的心意。
他心中波蕩,不禁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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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2)
日日早朝不遲到的韶明,居然三天不見人影。
眾臣議論紛紛,台面上私底下都在打听,不曉得她是怎麼了?
第四天早晨,光明宮恢復朝會,韶明戴看一雙獸皮縫制的手套,緩緩地坐上大位。
那手套引起一些朝臣注意,眾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
不論是手套還是這三天的休息,韶明不解釋,也沒有說明,只是沒事人兒般地示意臣子們奏事。
于是各臣一如往常陳情議事。待得要奏該奏的都奏完後,韶明方才揚起嘴角,說︰「吾想,眾卿有些疑問在心中,吾也不拐彎抹角,其實,吾遭賊人下毒了。」
此言一出,殿中嘩然,驚訝錯愕的、忠主關懷的、氣惱憤怒的……什麼表情和反應都有。
「今上!請讓微臣調查此事!」
「不知太醫怎麼說?」
「是哪個豬狗不如的東西下的手?」
「今上——」
韶明只是不慌不忙地啟唇︰「吾已經知道是誰做的了。」
她的聲音不很大,卻令眾人登時住口,殿中一片安靜,她不急看說下去,待氣氛漸漸變得不安和詭譎,才慢騰騰地道︰「吾沒事,見到了嗎?你殺不死吾,就等看吾來收拾你。」
她一席話對看朝臣們說,底下人則是個個無比驚訝。
「是……在這朝會中的人?」有人訝異地說道。
不然還有誰呢。」韶明一笑,跟看,她表情一變,猶如罩上一層寒霜,冰冷地道︰「吾給你三天,三天來向吾告這死罪,或許吾可以放你一家生路,過了這三天,就等著誅門滅族吧。」
殘狠說完,她又是一笑,卻教人戰栗,她起身揮袖離開,留下互相對視而驚疑詫異的臣子們。
消息傳出去,人人都等看瞧究竟是誰膽敢毒殺皇帝,一時間,王公貴人,販夫走卒,無時無刻不談論看這女皇即位來的第一宗奇案,並且期待這出精采好戲的結局。
這教人驚汗又興奮的氛圍,持續三日,終于來到最高chao。
夜里,韶明坐在朝陽殿內,睇著熱茶冉冉上升的余煙,她的前面跪著工部尚書,是剛剛才捉拿進宮的。
「今…今上……求、求您……」他涼恐至極,連話也說不好。
下毒的人是他,當日在朝會中,听到韶明說知道下毒者是誰,他背脊竄出一片濕汗,可他隨即想,他沒有露出什麼馬腳,這定是韶明的詭疑之計,目的在等真正的凶手自投羅網,于是他在這三日內裝得若無其事,和別人一樣上朝,和別人一樣奏事,和別人一樣玩鳥吃茶。
可是他的心里越來越不安。
若是韶明的確是掌握了什麼,知道是他呢?這個不安定的疑問總是縈繞在他心底,第二天開始,他就飯也吃不下,覺也睡不好,雖然告訴自己肯定不會的,可就是無法完全安心。
這種驚懼幾乎令他要嚇破膽,第三天晚上,也就是今晚,他終于崩潰了。
吆喝著府里大小,帶看簡單的行囊,要逃命去,不料卻在城門給攔了下來,說是韶明旨意,京官不得離城。
他一听,腿軟了,他知道自己上當了,倘若他熬過今晚就會沒事,可偏生他就是沒熬過!
韶明賭的就是凶手自疑疑她的疑心!
他被侍衛捉拿進宮,直接帶到朝陽殿,家人現在不知在哪兒。
韶明將茶擱下,光是杯底觸踫桌面那細微的聲響,就嚇得他幾乎要尿出來,他命休矣。
韶明垂眸看著他死人一般的瞼色,道︰「听搜身的侍衛說,你的行囊里,有一大迭銀票呢。」
「我、我……」
「你不用說。」韶明冷冷的,道︰「你的所作所為,吾很清楚,吾一直想要換掉你,可吾又想,你雖然不干淨,可還是有才的,以前還是做過不少事,或許給你個不算差的結果,讓你回去養老也就罷了,只是,你為何要加害吾?就因為吾擋了你的財路?」
堡部尚書一個字也講不出來,整個朝陽殿陷入死寂之中,他只覺過了像一生那麼久。
此時,侍衛進來通報道︰「工部侍郎帶到!」
「帶進來。」韶明道。
語畢,就見一個三十來歲的青年,給侍衛左右兩邊扶看進來,狼狽來到韶明跟前,侍衛押著他跪下。
這個人,是她即位當年,加開恩科,親自欽點的進士,他一直都做得很好,也順利升到工部侍郎一職,韶明原本想看換掉工部尚書後,直接升他,可他卻是此事的共犯。
堡部侍郎只是惡狠狠地瞪看身旁的工部尚書,怒道︰「你愚蠢!早就告訴你,不要輕舉妄動!現下把我也扯進來了!」
是的,就是工部尚書按捺不住,在離開前留書給工部侍郎,才會讓共犯是誰一事泄了底。
此案除了在紙上放毒教人意想不到,還必須知曉韶明平常並不大傳御醫這個習慣,否則事成前,御醫一見便會東窗事發。而韶明平時習慣只有朝中大臣較為了解,所以當初在朝會,她放話出去,因為凶手就是其中一人。
雖然她有猜過共犯一事,可她卻沒想到會是工部侍郎這個人。見他跪在自己面前還如此猖狂,韶明神色一冷,對他道︰「吾待你不好嗎?有功,吾的賞賜絕不會少;做得好,吾也升你官職。然而,你為什麼和工部尚書狼狽為奸加害吾?」
那工部侍郎轉過瞼,一雙眼楮已然發紅,直瞪著她。
「我人都已經被拿到這兒了,也沒什麼好怕的!當官就是要發財,這是人的天性!我唯一錯的,就是讓你給抓到了!」
他面目猙獰,咬牙切齒,和以往斯文的樣子猶如天壤之別,第一次見他,她的確看出此人的膽色,以為這會成為他當官的助力,而如今,他的膽子已經大到無法無天了。
「……將此二人拿到大理寺,是什麼罪,就判什麼罪。」韶明淡淡地說完,起身離開了。
身後傳來工部尚書的嚎哭和工部侍郎的狂笑,在寒冷夜里,有種可怕的悲傷。
途經長廊,見工部尚書的家人跪在不遠處,給侍衛嚴密地圍住監管,其中有老母,有好幾名妻妾,更有襁褓中的孩子。韶明撇開臉,命人放了他們,全部逐出京城。
屏退宮女,她獨自一人繼續慢慢地走著。
她雖會識人,但不表示她就絕不會看錯人,她並不憤怒,只是感覺極其失望。本來的好官,為什麼會變成貪官?是近墨者黑,又或者真的是人的天性?
心里想看許多事情,走看走看,當發現的時候,藏書閣已經矗立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