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已經好幾年沒有搬家的她,也認識了新朋友。
陌生的校園里來來去去都是新入學的學生,新生報到第一天,也只是確認班級或領取開學用品這類瑣碎的事情而已。
這所國中是男女合校同班的制度,在按照班級排隊拿制服的時候,郭凝純意外發現到一個眼熟的身影;林想歌就排在她前面幾個人而已。
他好像長高了,比她高出整整一個頭了。雖然她認識了其他朋友,卻從來沒有忘記過林想歌︰知道自己又和他同班,她感覺好開心.雖然她不知道林想歌會不會高興,但她就是高興極了!
他拿好制服之後就離開了,並沒有看見她。她想,反正都同班了,也不急著在這一天和他講話。
真正開學以後,老師說先讓大家熟悉彼此,所以還是按座號排位置,等到下學期再開始讓大家自由調度。國中分班以及座號都是依照入學智力測驗以某種方式打散排列的,林想歌的座位在右邊靠窗的地方,郭凝純則在同一列的最左方,倘若沒有特別轉頭或移動,平行的角度根本看不見對方。
大概是位置不好的緣故,加上下課放學時林想歌身邊都是小學時代的男同學,結果郭凝純上國中以來,和他根本沒有交集。
開學一個星期了,他們卻未曾交談過,雖然不是故意,卻真的好像變回了完全陌生的人一樣。
明明再度和他同班了。她有些沮喪地想著。
星期六,學校只上半天課。放學後,郭凝純坐公車到離家最近的大型市立醫院去探望住院的哥哥。
一踏入醫院,那種熟悉的消毒水味道便迎面而來。排在幾個人後面等電梯,她上樓後,完全不需要抬頭看指示牌,直接步向正確的房間。
病房的門是開著的,她走進去,先向靠門的這床病患的家人友善點頭,然後望著靠窗的那床,上前將布簾拉開。
「哥哥!」她對坐在病床上的青年露出大大的笑容。
肩上披著衣服的青年膚色偏白,身材細瘦,看見她,神色變得溫柔,笑得眯起眼眸的樣子和她幾乎一模一樣。
「吃午飯了嗎?」他問。
冰凝純站到青年右方,因為哥哥左邊耳朵幾乎听不見。
「我帶來吃啦。」郭凝純提起手中的塑膠袋,里面裝著她在便利商店買的便當。
「你不需要那麼常來啊。」青年說。
「我喜歡來看哥哥啊,拜托讓我來啦。」她調皮地眨眼,將書包放下,坐在床沿,拿出便當,把裝著筷子的紙袋撕開,道︰「檢查出來了嗎?怎樣?」
「嗯,過一陣子應該可以出院了。」青年微笑。
冰凝純舉高雙手,開心道︰
「太好啦!我之前說了吧,一定沒問題的。」突然覺得胃口變得超好,微波便當的飯菜都變得美味起來,她心情愉快地享受著午餐。
正在就讀大學的哥哥,因為之前的手術而到醫院進行追蹤檢查。她剛才就是在問那個檢查結果,醫生說,只要沒問題,哥哥就穩定了。
從小到大,她的記憶里,哥哥在醫院的畫面總是比哥哥在家里的畫面來得強烈鮮明許多。小學的時候,哥哥有次病危,差點死掉,她嚇得不肯離開醫院;那時候她好怕自己一走就永遠見不到哥哥了。
見不到總是很疼愛她、總是非常溫柔的兄長。
她非常喜歡哥哥,以純粹的手足感情愛著他,所以她從來不怪父母花更多心力照顧哥哥,而只怨為什麼老天這麼不好,要害哥哥生病。
直到現在還是一樣。
邊閑聊邊吃完便當。因為哥哥時常在醫院,所以從以前她就會講很多外面的事情給他听,哥哥也會和她分享他透過病房窗口,唯一能見到的一小塊天空,跟她講星座、雲的形狀、天氣的變化。
她喜歡听哥哥講話,哥哥講話的聲音總是柔柔慢慢的,相當好听。
有點愛困。她上半身前傾,以手臂為枕,趴在兄長腿部的棉被上。
「……怎麼了嗎?」青年關心地問。
她氣餒沮喪的時候,哥哥總是能察覺。郭凝純把臉埋進肘彎,想到哥哥听力有問題,這樣說話他听不見,所以她又抬起頭,道︰
「唔……有一個小學認識的同學,現在想要和他講話好難。」嗚嗚。
「是嗎?」哥哥的手伸了過來,像小時候一樣模著她的頭,讓她覺得很安心。
「嗯。」
「那就只能努力了。如果你真的沒辦法放棄的話。」
努力啊……想著兄長鼓勵的話,郭凝純閉上眼楮。
趴著睡了一覺,起來後又陪兄長聊了下天,待離開病房時已經是傍晚了。她坐電梯下樓,在經過大廳的時候,不意睇見領藥處有個他們學校的男生制服身影。
她放慢腳步,總覺得那背影很眼熟,下一秒,她差點「哇」地叫出聲音。
是林想歌啊。
她搗住自己險些大叫的嘴。居然在學校以外的地方遇見他,感覺好奇妙!
心里有個聲音在說「去跟他打個招呼吧」,終于等到這麼難得的機會;但是又不曉得要跟他講什麼,這樣是不是會尷尬掉?唉呀,總之不管了,像哥哥說的,只能努力!
她快步上前,用手指敲敲他的肩膀。在他回頭時,揮手道︰
「副班長!」
在看見是她時,他停了一下,旋即蹙著眉頭糾正她︰
「我說過我不是副班長了。」
沒有不理她,也還認識她。就只是這樣,郭凝純便感覺開心極了。
「你生病?來看醫生?」她盯著他手里剛領到的藥包。
「不……不是我,是我媽。」他答道。
「你媽?你媽媽怎麼了?」她真的是因關心而問,不是在找話題。
林想歌微抿住唇,好像不明白她為何要問那麼詳細。
「工作太忙……之前手腕受傷動了一個小手術,我來幫她拿藥膏。」
和哥哥一樣也動手術。對她而言動手術就是大事。
「沒事吧?」她又問。
「……沒事了。」他睇著她緊張的臉。
聞言,她明顯松口氣,笑了。
「沒事就好。」
林想歌似乎又頓了一秒,才道︰
「你是來……」
「啊,我來看我哥哥。」她笑說。
林想歌沉吟了一會兒。
「是以前你說過的那個,生病快要死掉的哥哥?」
謗本沒想過他會記得這件事,郭凝純一呆。
「他……他沒有死掉啦,現在已經好很多了,快要可以出院了喔!」她那個時候還大哭了一場。她從來沒在別人面前這樣過,林想歌該不會也記得吧?憶起小時候的失態,她面紅耳赤地想。
「快要可以出院了……」他喃喃重復,然後極淺地勾起唇角。「那不是很好嗎?你哥哥真的好起來了。」
他……他笑了。不記得自己是不是曾見過他對她笑過,一定是沒有吧,不然她現在怎麼會感覺這麼訝異!冰凝純目不轉楮地望著他,好半晌都忘記該說些什麼。
「對……對啊。」好不容易擠出回應,她莫名其妙的連脖子都熱起來了。
林想歌沒有再講什麼,只是點點頭後朝大門走去。
冰凝純並未跟上去,只是站在原地。
心髒噗通噗通地跳著。
原來,跟他交談竟這麼令人緊張。
她垂低頭,有點不明所以地用手背踫觸自己發熱的臉頰。
升上國中之後第一次和他講話,竟是在跟學校沒有半點關系的醫院里。
第4章(1)
辦公室里不知是誰先感冒了,之後幾個人陸續出現癥狀,整天處在病菌相互流通的半封閉空調環境之下,他也生病了。
「不好意思,咳、咳咳!我先回去了。」好不容易捱到下班時間,已經強撐一天的林想歌向同事道別之後便起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