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十天,若讓我在你身邊看你算命十日,我就告訴你。」
她敷衍的態度沒有逃過以看人維生的謝希梅的眼楮,但他不想說破,「好,別忘了你所說的話。」
「好,好,我不會忘記的。」穆詠喜打哈哈的混過去。
「快回去梳洗。」
「是!」她領著命令快步離開,沒有注意到他原本緊抿的嘴唇,彎成諱莫如深的弧度。
他亟欲知道污泥下那張臉長得如何?
不論是丑是美,他就是想知道她所有的一切。
好在煎熬的等待終于有代價,當她從門外走進來時,謝希梅一瞬也不瞬的凝睇著她。
她的下顎線條圓滑,天倉飽滿,骨隆貌豐,鼻型小巧圓潤但不露孔,耳垂有肉且顏色紅潤,雙眼清澈有神、黑白分明,一望即知是個頭腦靈活、善于掌握機會的女性,是個既幫夫又好命的福相。
這種面相的女子,娶回家做妻子最好。
謝希梅發現自個兒心里竟冒出這樣的念頭,不由得扯出若有似無的笑容,黑眸幻炫著神秘光彩,一臉高深莫測的模樣。
「你怎麼了?」臉色這麼怪。
「沒什麼!」他急忙否認。
「師父,是不是我臉上沒洗干淨。」穆詠喜模模自己的臉頰,要不然為什麼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
「我說過我不是你師父。」這字眼像犯了他的禁忌似的,「還有,別再模你的臉,你的臉干淨得很。」她那般動作如小孩子般天真無邪,讓人也想模上她的臉頰。
謝希梅手掌握緊成拳,壓抑一探玉顏的念頭,指間感覺掌心沁出濕熱戚,他對自己那股強烈的駭然。
「那我要叫你什麼?」
「隨便,只要不叫師父,什麼都行。」
「好,這是你說的喔!那我叫你小梅子,梅子酸甜,夏日炎炎,來杯冰鎮酸梅汁會令人暑氣全消,還生津開胃,我最愛吃梅子了!咦?你的臉怎麼變得那麼紅?我看看是不是發燒。別跑啊,小梅子,我帶你去看大夫,別跑。」
謝希梅風馳電掣的奔出門外。
他要算一個人的命運易如反掌,偏偏卻算不出那張小嘴所吐出的話語與自己的……心。
第四章
「公子,林主簿已經來了,他要測字。」孫睦看主子走進來,趕緊上前說道。
「知道了,把字拿過來吧。」
接過孫睦遞來,寫著一個大大的「也」字的紙,謝希梅仔細端詳一會,才說道︰「這個字不是你寫的,而是出自尊夫人之手,是嗎?」
追趕上來的穆詠喜也听見了這句話,但不論她怎麼瞧,也瞧不出宣紙所寫的字跟平常人所寫的有什麼不同。
林主簿心中稱奇,口中卻道︰「你為什麼這樣說?」
對,我也想問這句話。第一次看人算命,穆詠喜點頭,心中附和著。
謝希梅不疾不徐的說道︰「焉、乎、哉、也都是語助詞,由‘也’字推斷出自
你內人的手筆。」緊接著又說︰「尊夫人年方三十一吧?」
「這……」林主簿口中雖沒有回答,但表情已經透露許多。
穆詠喜眼史止刻冒出崇拜的光彩,不知他竟然如此的神。
「林主簿,我有沒有說錯?」若說錯,測字就到此為止,不用再算下去了。
「你怎麼知道?」林主簿終于答道,真不敢相信一個字能瞧見這麼多玄機。
謝希梅回答,「也字上為‘卅’下為‘一’因此推斷尊夫人年方三十一。」
對方听到這席話,趕緊問道︰「謝神仙,今天我來問卜,是因為內人懷孕數
月,不知是何緣故,一直無法生下,我心中焦慮不已,所以特來請你指點,看看究竟如何?」
謝希梅略一沉吟,才說︰「尊夫人想必懷孕已經十三個月。」瞧對方一臉驚訝,他解釋,「也字中有‘十’,兩邊共兩豎,加上下邊的一畫,一共十三,故才知已懷胎十三個月。」
「那……能否順產?」這是他最想知道的事。
「也字加入‘人’字就是‘他’現在只見也不見人。也字加上‘土’則為地,現在見也不見土,這胎兒恐怕與你無緣。」落土才知八字,沒八字的人想必夭折無疑。
「你是說……」接下的話林主簿已說不出口。
謝希梅點到為止,嘆息的說道︰「你回去吧!回府就知道我話中之意。」有時還真希望自己算錯。
示意孫睦送林主簿出去,他稍息片刻,喝了口茶。
「我現在突然有點不喜歡這個行業了。」看見來問卜的人失魂落魄的走出去,穆詠喜皺著小巧的鼻子,發表她的感想。
謝希梅別有深意凝睇著她。「每個行業都有辛苦的一面,算命師也不例外。你跟此無緣,看看可以,要靠此圖溫飽,可沒這個命。」
他一下子就點破她所打的如意算盤。
「我……」微紅的臉頰訴說被人道破心思的尷尬,「我要……生活。」
「詠喜,這一點你不用擔心,只要將你的生辰八字給我,我願意供你一輩子生活無虞。」話中有話,只要有心就能听出他弦外之意。
偏偏他遇到的是未來人,就是有心也沒辦法听進去。
穆詠喜嘿嘿的訕笑。「我們不是已經討論過這件事了嗎?」她的生辰不是不能給,只是給了也算不出來。
「希望你不是在敷衍我。」謝希梅將話挑明。
「我哪敢。」她立即打馬虎眼回應。
他怎麼一直索求自己的生辰八字,到底有什麼寓意?
穆詠喜抬眸與他的眸子相對,想瞧出一些端倪。
只見他那雙黑眸閃了下,本就深幽的黑瞳變得更加深沉難懂,眼波流轉間竟是熾熱光焰。
穆詠喜赧然地急忙低下螓首,不想直視那雙會電人的眼眸。
見她一副小女人的嬌態,謝希梅突然興起逗弄她的念頭,那雙柔軟的唇瓣貼近她的耳畔,彷佛催眠似的低喃著。
「敷衍也沒關系,因為你逃不過的。」
他的聲音如同電流一般竄過全身,她頓時感到一陣酥麻,雙頰一片潮紅。
「我房里有東西忘記拿了。」匆匆拋下一句話,她像有人追趕似的逃離,躲避他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
逃回房里,穆詠喜趕緊用冷水輕潑發燙的臉頰。
從銅鏡的倒映中,她瞧見自己眼神迷茫,臉上寫滿不知所措。
自己是怎麼搞的,竟然出現學校同學看到偶像才有的花痴表情。
穆詠喜在房里踅來走去,想從紛亂的情緒中厘清一些頭緒。
她沒有注意到心底暗藏的角落,愛慕的情愫有如落英,掉入平靜不生波的心湖,攪動陣陣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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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理好紛亂的情緒,穆詠喜又若無其事的回到謝希梅為人算命的房間。
孫睦正好領著今日的最後一人進來,是個衣著寒酸、一臉倦容的書生。
「我要佔夢。」他一進來就開門見山說出要佔卜的項目。
「請說。」謝希梅泰然自若的說道,神色沒有依對方身份高貴、貧賤而有所不同。
穆詠喜也豎起耳朵听,有了剛才的經驗,頓時發覺自己太單純了,中國的算命之術博大精深,不要說偷學,即使拜師學藝也要花費許多年才能成,短短十日怎麼能學到一門之技?
「我好幾日前夢到有人將竹片放在一顆青灰色的狗頭上,並把這狗頭置在幾案上。我問過好多人,都沒有人知道夢的意思,請先生幫忙解夢。」
盡避他才高學富,苦思冥想仍不得其解。直覺夢到狗頭與身分離,並不是好夢,甚至有點害怕這個夢在影射自己赴京趕考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