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命師?」謝希梅主動提議,「八字拿過來,我幫你算。」
話一出,站在旁邊的孫睦眼楮猛然睜大。
主子,你訂的規矩……今天已經不能再算了。
他正要張嘴提醒,卻被主子掃了一眼,提到喉嚨的詞句全吞了回去。
穆詠喜哪知道眼前是當代鼎鼎大名的算命師,當然也不會知道什麼規矩,只道︰「我不知道自個兒的生辰八字。」她的生辰是民國七十七年,這樣的命盤說出來誰能信,即使信又怎麼能排得出來。
「不知道八字?」謝希梅眉頭輕蹙,「剛剛你不是說算命師幫你算過,怎會不知道?」
糟糕,穿幫了!
「我……我……」她支吾其詞,「我爹知道,但他沒告訴我。」
「原來是這樣。」謝希梅不但沒釋懷,還有股按捺不住的狐疑。
靶覺眼前的少年就像一顆竹筍,有著一層層的外殼,若不花點時間剝除,是無法探究到核心,心頭涌起想要更了解他的沖動。
「不知道八字沒有關系,我對手相稍有研究,煩請兄弟手伸出來讓我看看。」
「我……不……」穆詠喜本想推托拒絕,但才抬起眼來與他黑黝的眸子相對,便像被催眠般伸出手,「那就麻煩你。」
謝希梅接過她伸出來的手,一股奇異的感覺霎時從手指頭滲了過來,像一道灼熱的電流竄過血脈。
本來溫和平靜的內心刮起強烈的颶風,生起強烈的訝異。
這小子……是……女的!
躲了半年的紅鸞星,還是躲不過……
這般奇異的感受,只有接觸到跟他完全契合的女命才會有,但這世上不可能有與他相合的命盤啊!
深幽的眸底既復雜又困惑。
「是不是沒有功名?」穆詠喜軟女敕的嗓音打破他混沌的思緒。
謝希梅像踫到不該踫的東西,趕緊拋下她的手。
「算命師說得對,你沒有功名。」
「我就知道。」她一點都不感到意外,「那謝兄,我能不能跟你學算命?」
若學會算命就有一技之長,就可以在古代生活下去,再也不用挨餓,更不用去做苦力。
「不行,我不收徒弟!」
一旁的孫睦一听,差點掉了下巴。
不收徒弟,那他是什麼?
「能不能破例?」若失掉這機會,她又得過著辛苦的勞力生活。
「不行,」謝希梅狠心拒絕。
「拜托。」穆詠喜苦苦哀求。
「我……」一觸到她宛如秋水的眸子,他想要拒絕的話卻說不出口,心跳大亂,喉間一陣苦澀。
紅鸞星動!
孫睦狐疑的看著一臉苦惱的主子,時而皺眉、時而展眉,完全不像以前沉穩如山的主子。
鮑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突然,一聲悶雷般的呼喚,打破這個尷尬的僵局。
「謝半仙,俺終于找到你了。」
穆詠喜轉頭就瞧見一個虎背熊腰,一雙虎眼圓瞪,兩道粗眉橫掃,腮邊一排落腮胡的大漢,不由得讓她想起電視上三國演義里的張飛,臉上頓時展開笑顏。
而這個笑容讓不小心抬頭的謝希梅瞧見,心髒如撞擊般咚了一下。
「謝半仙。」雷聲再次響超,「俺是淮西主帥,想請你為俺測個字。」
「今日已經算了三個。」孫睦接到主子眼神示意,走出來阻擋,「我家公子所定的規矩天下盡知,想必主帥也知道。」
淮西主帥搔搔頭。「俺知道,但明日俺就要回到淮北,希望謝半仙能通融讓我測個字。放心好了,俺不會虧待謝半仙的,卜金俺會加倍,彌補謝半仙的損失。」說完後就拿出一袋包巾往桌上一擱。
那股沉重的悶聲,證明這一袋里頭的銀兩非常多。
茶肆原本人聲鼎沸,被這大嗓門一干擾,都停止了話語,頓時氛圍壓抑,但不到一分鐘,人聲立刻如炸開一般到處亂竄。
「他是謝半仙,听說他的算命神準,連皇帝爺都找他算。」
「我要找他算命。」
「不用去,那麼有名的人卜金一定很貴!」
「不會,我听說謝半仙只對富貴人家,達官貴吏才收取百兩銀子,若是平民百姓只收幾枚吊錢,若遇到貧苦殘廢之人,則分文不取。」
人潮立刻往謝希梅那桌涌去。
難得的閑情逸致被人弄得消失殆盡,他不禁嘆口氣說道︰「日不過三,這規矩不能破,王帥明日請早。」說完就踅了出去。
孫睦看著主子出了茶肆,馬上跟了上去。
看他們走出去,穆詠喜趕緊大喊,「喂,等等我!」
可是她愈喊,他們的腳步就愈快,害她上氣接不了下氣的猛跑著,直到眼前不見人影。
第二章
最有名算命師非謝希梅莫屬。
凡是被他算過命的人都說靈,上至王公貴族,下至普通百姓都前僕後繼的求見。
因為受不了每一句就要更換一次被踏平的門檻,他便規定一日只算三人,規矩一落,預約的人數已經排到明年了。
而為避免權貴霸佔名額,他也緊接著制定出一些條目。
每日三人中,一人是達官貴人,一人是商賈地主之輩,最後一個機會留給貧苦無依的人。
三人的卜金各為黃金一錠、白銀十兩、分文不取。
而現在這位算命仙卻打破一日三算的規矩,半個月來一個人都沒算,只為了躲某人的糾纏。
「喂,你看看那人好奇怪,好像要自殺似的。」穆詠喜大叫著,企圖吸引謝希梅的注意。
雖然被她糾纏了好幾天,但謝希梅甚少開口跟她說話,這會坐在大石頭上休息,被她的叫嚷聲驚動,抬起頭來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
「那人我認識。」前幾個月曾來問卜的人。
「既然認識,還不上去救人。」依他的算命師身份,隨便說幾句話都能勝過他人的勸慰。
「若是命運如此,何必違抗天命。」
「你……」這人怎麼如此冷血!穆詠喜火氣不住沖往心頭。
「若要救就去救,沒人攔你。」
啐!「若我學會算命,絕不會像你這樣。」冷心冷血。
「你沒有這個機會。」謝希梅冷冷的回應。
「為什麼我沒這機會?」
「這……」他吞吞吐吐,不敢將實話說出來。
「你說啊!」穆詠喜催促著。
「不要問這問題,你瞧他快入河了。」
這句話將她的注意力全部轉移。
穆詠喜定晴一瞧——
湖水澄碧,天水一色,在這如詩如畫的地方,有人正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拐一拐往湖中央走去。
水面從腳到腰,漸漸的往頸子上爬去,死亡離他愈來愈近,他沒有絲毫的害怕,反而熱切期待它的來臨。
「你在做什麼?」一道氣壯山河的吼聲震得他愣了一下,躊躇的神智因手臂被人扯住而清醒不少。
「放開我、放開我。」掙扎的力道差一點將對方也拖進湖里。
穆詠喜不知打哪冒出一股神力,硬把他拖上岸,瞧他還歇斯底里的亂叫著,不由分說就賞他兩個大巴掌。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瞧你年紀輕輕的,竟然尋短,不怕府中爹娘為你傷心難過嗎?」真是不肖子一個。
男子瞧她一身襤褸,悶聲道︰「小兄弟,你不懂,我三次落榜,無顏回鄉,為今只有一死,才是解決問題的途徑。」
經過這幾次的挫敗,他知道自己與仕途無緣,但家中父母殷殷期盼,同儕嘲弄,讓他倍受壓力,他思考再三,認為死亡才能解決困境。
穆詠喜對他的話不以為然,「落榜又怎樣?世上又不是只有考取寶名才能活下去,行行出狀元?這條路行不通,一定還有其他的路為你開創。」
「其他的路?」男子眼中寫滿疑惑,及一絲幢憬。
「對,其他的路。打個比方說,一斗米在主婦面前只是一餐飯,在農夫只是幾吊錢,在廚師則是幾兩錢,而在釀酒的酒商眼里可以到幾十兩銀子,同樣的米為什麼價值不一樣,差異只是路徑不同而已。落榜又怎樣?說不定將你放在某一個地方,你所展現的才華遠大于仕途這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