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表面上看不出來,但她的離家出走的確令父親相當擔心吧,所以父親也不再用加班當借口不回家了。
這麼想著,沒多久,門鈴響了。她走出廚房打開門,看見父親的女性友人和她的孩子。
女人相當不好意思地說著希望一起享用晚餐之類的話。她望著面紅耳赤的女人,心想一定是父親叫她帶著小男孩來的,因為他們可以緩和氣氛。
即使明知跑來別人家里說要一起吃飯這件事很厚臉皮,卻還是紅著臉按下門鈴。她開始相信,女人所說的話是真的,父親是真的只考慮她的事情,而完全沒有去顧慮到別人;而只以朋友身分來幫忙的父親的女性友人,讓她感到相當抱歉,並有一種寂寞的感覺。
女人和她在廚房里一起煮晚餐,用餐時,她身旁的小男孩低頭認真吃著飯,抬起臉要是看見她就會對她笑。
她不討厭這對母子,如果父親有了其他喜歡的人,她不會故意贊成或特別反對,只要知道父親會記住媽媽,這樣就好。
今天,在餐桌上父親說了「好吃」兩個字,雖然不知道是對誰說的,但光是如此,她就已經很高興了。
到了夜晚,父親開車載女人和小男孩回去,雖然女人說不用了,但是父親大概覺得一直麻煩她而有所堅持;女人臨走前還當著父親的面,對她說了要好好待在家里幫父親開門那種可以令父親放心的話。
送走他們後,她進浴室洗澡;回到房間,她坐在書桌前,取出裝著羽毛的小盒子,拿在手里垂眸觀看著。
她在追求不會實現的願望,所以才希冀在不可思議的東西上,期盼能夠獲得奇跡。
但是,倘若奇跡永遠不會到來,那麼她死命緊握著手中的東西,執著在這上面,又有什麼用?梁知夏憶起白恩露曾經對她說過的話,如果把希望寄托在這樣的事物上,最後得到的會是更大的失望。
其實,老師說的話……是為她好。她現在知道了。
可是……她沒有辦法輕易就放棄。
趴在冰涼的桌面上,她緩緩閉上眼眸,想著自己的願望,想著那個女生告訴她的事,即使思考了一整個晚上,她依舊無法做出結論。
棒天到學校,她一直想到昨天那個女生在樹下說的事,忍不住在意著時間的流逝;但是她卻又沒辦法離開座位去找對方,因為她還迷惘著,不能下定決心。
直到最後一堂自習課快要結束了,她還是凝睇著自己雙手中的小盒,不知道該怎麼做才正確。
這種時候,她好想去問白恩露應該要怎麼辦,說不出什麼理由,意外地想要依賴他。
但是不行啊。她知道,一定要自己決定才可以。
一定要自己決定……
「嘿!鐘樓怪人!」
肩膀忽然被推了一下,梁知夏下意識地抬起臉,只是一個分神的空隙而已,手里的盒子就在瞬間被人搶奪走。
「啊。」她愣了一下,隨即很快地從座位站起身,道︰「還我。」她瞪著平常就喜歡對她惡作劇的兩個男同學。
「噯。」男同學拉長音,好稀奇地把玩著盒子,道︰「真難得,你終于有反應啦?這里面是什麼啊?這麼不想被拿走?」
她暗吸一口氣,重復道︰
「還我。」
「一定是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打開來看看好了。」其中一個男生如此說道。
見到他們就要動手開啟盒子,梁知夏登時心一涼。
「不行!」她跨步上前,探手一把握住盒子,想要奪回。
男生沒料到她的反應會如此激烈,呆了一下,但並未放手,就這樣跟她爭搶起來。女生難敵過男生的力氣,更何況是二對一,可梁知夏堅持不放開,混亂之中,不知道是哪個男生的手表劃到她,登時在她額頭上開了一道口子。
「呃。」她一手搗住額頭,低叫一聲。
見她按著額頭的那只手,有血絲從指縫中流出來,兩個男學生呆住,一時說不出話來。
拿著盒子的男生有點怕了,指尖微松,不想玩了;另一個男生回神過來,看到她表情無比認真,仍是怎樣也不肯松手,氣道︰
「媽的!你這個鐘樓怪人,又想害我被罵!別以為有其他班老師撐腰又怎樣!」他用盡全力一揮手,將塑膠盒從她手里搶走,跟著繞過座椅跑出教室。
見到同伴逃走,剩下的那個男生立刻張開雙手,阻擋想要去追的梁知夏。豈料嘲笑的話都還沒說出口,梁知夏竟是毫不猶豫地抬腿踩上他們的桌倚,直接跨走桌面,越過他的阻撓,再跳下奔出教室門口。
包括旁觀的其他同學,所有人全部目瞪口呆。
梁知夏跑出教室後,追著對方背影,拚了命地狂奔。
她的心里只想著︰不能被搶走、不能被搶走、絕對不能被搶走!
那是非常重要的東西!
她不知道羽毛被別人踫到會發生什麼事,但是如果羽毛因為這樣而不能使用了,那她一定會相當懊悔自責,無法原諒自己。
她本來可以把那根羽毛用在更有意義的事情上——
一想到這里,她的心豁然省悟。
如果是在此時此刻,她可以毫不猶豫地選擇正確的事。
能做的事情現在沒有做,那以後不是會很難過嗎?其實,這個決定沒有她想的那麼困難啊。
「媽的!神經病!」跑在前方的男學生回頭一看她朝自己直沖而來,氣得破口又罵。「可惡!看我弄壞你這死怪胎的寶貝東西!一不做二不休,他舉起手就要把盒子用力摔在地上。
後方的梁知夏在同一時間發現白恩露剛好經過走廊,就在他們要跑過去的方向,于是她想也不想地大喊道︰
「老師!」
「什麼?」只見才走出圖書館的白恩露錯愕地瞪住他們。
雖然還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他直覺性地伸手拉住正要跑過身邊的男學生衣領,強迫對方停下。
「在做什麼?」他緊皺著眉頭問。
「放手!」男學生來不及收力,差點跌倒。他揮舞雙手想要掙月兌白恩露的鉗制,由于動作太大,已經半開的盒子從手中月兌出,羽毛登時飛了出來。
「啊、不行!」只不過是一眨眼而已,那飄飛的羽毛被隨後沖上來的梁知夏給一把抓住!
她完全沒停步,直接跑過白恩露面前。
「你——」白恩露簡直傻眼。因為情況太過混亂,他又被男學生擋住視線,所以並沒有看到她飛身抓住的是什麼東西,只注意到另外一件事。「你……你額頭怎麼流血了?喂!」他對著她遠去的背影問,卻只看到她跑出建築物時所卷起的塵土。他站在原地半晌,還是扔下男學生,追在她後面。
梁知夏用比之前更加狂暴的氣勢,往西邊側門的方向發狠飛奔而去。
鈴聲不要響起。
在她到達大樹之前,鈴聲千萬不要響起!
看到羽毛掉出盒子時,她的心髒漏跳了一拍,抱著只要羽毛還未發出聲音就還不遲的一絲希望,她握著羽毛,遠遠地看到那個女生蹲在樹下的身影,她朝對方舉高手,氣喘吁吁地大聲道︰
「我、來了!」
那個女生抬起頭,似是愣了一下,隨即張大雙眼,立刻拔身站起,伸長手指著某根樹枝,喊道︰
「這里!只要拿羽毛踫他就好了!」
梁知夏停在她比的地方,舉高羽毛。
「這、這里?」她又喘又急,沒辦法把話說完整。
「不對!再過去一點!」女生也相當焦急地指揮著。
梁知夏當機立斷,將羽毛遞到她面前,道︰
「你、你看得到,你來。」
「不行的!」女生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拉著她的手,將羽毛放到正確的位置上,道︰「我不能觸踫神之物,若是被我模到,那就被污染了,沒有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