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天來都是這樣。她毫不隱藏她在注意著他的動靜,甚至直接到接近怪異了。下課時間會那樣盯住他出現的地方,若是和她目光相交,就會發現她的注視直接到讓人很難與之對視。
她到底想做什麼?白恩露實在不明白,用眼角余光發現她的存在後,目不斜視地下樓去。
今天是最後一次代課,所以他帶著課本走到一年級教室。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梁知夏最近的舉止讓他神經過敏,代課的這個班級,原本就有位表情很不友善的男學生,上次就已經在上課時一直瞪著他,今天更讓他感覺到對方的眼神帶著強烈審視的味道。白恩露只能當作沒發覺。
這個世界上,有某些人能夠知道其他人不知道的事。
希望這個學校里沒有這種人。白恩露站在講台上講著課,鎮定且不泄露情緒。下課的時候,那男學生既沒找他講話,也沒其它行為,讓他稍微放了心。
下午連著上兩堂課;掃除時間,他到自己班級負責的區域巡了巡,學生們好像認為他此舉是想抓不認真打掃的人,所以一看到他就相當認真地掃地。
放學了,因為要處理一些事情,所以稍微留晚了一點,手表顯示已經五點半。他背起背包走到停放腳踏車的車棚,遠遠的,就看到梁知夏站在那里。
結果還是來了嗎?這幾天他始終沒有正面回應,對她視而不見,雖然不怎麼想要有這種情形發生,但當真的面對了,卻又一點也不意外。
她究竟想要干什麼?白恩露心里滿是困惑和不解。他走到自己的腳踏車旁,蹲解開車鎖;她就一直站在他身後沒有講話,本來打算不理她的直接離開,想了又想,最後他還是說了一句︰
「再見。」騎上腳踏車,他熟練地踩著踏板滑出後門。
由于要去買晚餐,所以他繞比較遠的路。覺得有異狀是在第三個路口等紅燈的時候,有幾個路人好像看著他的後面,于是他下意識地也回頭望去。
只見背著書包的梁知夏,以動作很大的驚人姿態,在人行道上朝他全速奔跑過來。
白恩露當場傻眼。
「什麼?!」他吃驚道。
燈號轉換成綠色,他只能跟隨著前進的車流移動,卻仍見梁知夏像很久以前有部液體金屬機器人追著主角的電影那般,在他後面,往他的方向全力狂奔!
他緊急偏過車頭靠近人行道,然後用力按下煞車。
直起身體,他一腳踩著地,坐在腳踏車上,一臉奇異地望著終于停在他面前的女學生。他騎得不算慢,如果沒有停兩個紅燈的話,她絕對跟不上,就算中間曾停下,她也一定是用盡了力氣來追。
「你……」瞪著雙手撐住膝蓋、彎腰拚命喘著氣的梁知夏,白恩露竟然不曉得要說些什麼。他撫著額良久,真的認輸道︰「你,好夸張。」真令人不敢相信。
是什麼樣的事讓她做到這種地步?他不明白。
「……如果你有事要跟我講的話,走吧。」他只能這麼說了。
等她呼吸沒那麼急促後,他牽著腳踏車往前走,她也垂下手跟上了他。不能帶學生回自己獨居的住處,學校也不是什麼事情都可以大方談的地方,雖然不大情願,他還是往某個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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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分鐘左右的腳程,他帶著梁知夏來到一間位在住宅區附近的小花店。
將腳踏車停靠在店門口,他抬手撥開頭上的透明門簾進入。
帶著微香的空氣,滿室各式各樣的花朵,被包裝材料弄得有些凌亂的桌面,這是一間隨處可見、非常普通的花店。
「嗯……真是令我驚訝啊。」擺放美麗花朵的玻璃櫃後,走出一個膚色極為白皙的俊美男人。
白恩露已經可以算是皮膚白了,但那男人的白甚至可以用雪白來形容,連五官都不大像純種東方人的感覺。
見到白恩露,男人優美的嘴唇含著笑。
「今天是吹了什麼風,讓你大駕光臨啊?」
白恩露沒理會他的調侃,只對梁知夏介紹道︰
「這位是老師的親戚。」
「你好。」男人對著梁知夏微笑。明明是男性,卻有張比花朵還要美麗動人的臉容。雖然長相偏中性,身材也縴細,卻還不到會讓人搞錯性別的程度。
白恩露發現梁知夏似乎愣了一下,好像她很久沒和人接觸那樣,生澀地點頭,細聲回答道︰
「你好。」
「她是我學校的學生,我有事情跟她談。」轉過頭,他對身後的梁知夏說︰「那邊有椅子,你先過去坐一下。」他指著花店後面另外一個開放的小屋。
梁知夏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向前走了幾步後,還是停在入口處,像是在等他。
白恩露見狀,微側身接近身旁的男人,用只有彼此能听到的音量低聲道︰
「等一下你不要走開。」
「為什麼?」男人笑問。
「……我不大會跟學生相處。」白恩露用一種不想暴露弱點、卻真的沒辦法的語氣說道。「如果我給不出意見,你就替我給我學生一點好建議……但是不要亂講話,那是我的學生。」他表情正經。
男人微微一笑。
「我哪會亂講什麼,頂多就是每次看到你,會喊你‘處男’而已啊。二十七歲的處男,露露。」
白恩露臉一黑,頭上掛滿斜線。
「不要說那種事——不要那樣喊我。」
「露露這個小名很可愛啊。」男人優雅笑語,慢條斯理地說︰「我跟你保證,只要你丟棄處男之身,你的人生就會變得完全不同。」
對方明明只有一副只要揍他一拳就會飛到牆上貼著的縴瘦身材,但自己卻是從小到現在都完全沒辦法對付這個人。白恩露只覺得腦神經線快要斷裂,知道不要跟這男人認真是唯一不會氣死自己的方法,于是他黑煞著臉道︰
「總之,算我拜托你。」轉過身,他朝梁知夏走去。
白恩露帶著她步入小屋,才踏進,就可看到牆上掛著一個不大的木制十字架,簡單的幾個座位,全原木色的裝潢,長長櫃台上擺著精致的杯盤和茶壺,後面的格子櫃則放滿寫著外國字的鐵罐,看起來像是一間小而精致的咖啡店。
雖然是在花店後面,但是整個空間和前頭的店面是完全相通的,只要往內就可以看到,不是在密閉房間獨處,燈光明亮,也不會有其它不好的疑慮。
白恩露隨便比了張桌子,示意梁知夏可以坐下,自己也拉開木椅,在她對面落座。
「看起來像咖啡店,不過這里其實只有花茶。這好像是那家伙……老師那個親戚的興趣。」雖然對她說明著,但她卻沒有任何表情,一點都不感興趣的樣子,白恩露也覺得自己的解說很多余。
腰間系著半身黑色圍裙的男人走進來,站在櫃台前泡了一壺花茶,自己倒了一杯後,將茶壺放著,微笑道︰
「這是桂花茶,可以安心寧神。要喝自己倒。」完全沒有要把茶端給客人的意思,男人拿著自己的那杯走了出去。
明明就拜托他別走了,白恩露莫可奈何地瞪著回到店面的男人背影。沒辦法,只好轉回視線望住梁知夏,硬著頭皮啟唇道︰
「同學,你有什麼事?」因為她看起來並不想喝茶的樣子,所以他直接進入正題。
梁知夏低聲道︰
「……我想要羽毛。」
「羽毛?」原來還是為這個。白恩露深深垂首,不禁心忖自己似乎把事情想得太多太復雜,他道︰「羽毛去用品店里買就好了。呃,還是說,如果你……暫時不是那麼方便,我可以幫你,讓你買到。」他忽然想到也許是錢的問題,所以盡量委婉地說道。手工藝品店里的東西應該不至于貴到他的薪水買不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