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好。」宋早雅一如每次見面那樣輕聲問好。
「你……你好。」蔡鈴茗正準備坐下,卻見宋早雅站起身來幫她拉開椅子。這一定也是他的習慣吧,有點夸張又過頭,就像走路會保護女生那樣。她道︰「你……你等我等到睡著嗎?從中午等到現在?」
「……不。」他搖搖頭。「公司剛好有事,我又順便待了一下,剛剛只是稍微休息一下。」
「是嗎?」或許公司的確有事,但也不會讓他從早就應該下班的中午弄到現在;他大概是刻意多待了一下。如果不是跟她約,他應該可以回去休息的。雖然覺得真是不湊巧,但無論如何,蔡鈴茗都有話想要當面對他說。
「請問,有什麼事呢?」宋早雅問。
「啊……呃……」她已經知道這個男人先前並沒有對自己惡意地說謊,一切都是她單方面的誤會。從認出他以後就一直想著,絕對要講出來的,但是話到了嘴邊,卻又沒辦法如想象中那般輕易地傳達出口。「那個我……我……」
「不好意思。」
用力深吸一口氣,好不容易要說了,服務生卻在此時送上meun一打斷了她醞釀出的氣勢。
蔡鈴茗真的有種當場漏氣的感覺。她緊抓著手中的meun。
開玩笑地告訴他,自己前兩天才發現事實真相;或者嚴肅認真地表示自己直到上個星期才想起來;不論是哪一種方式,她都在心里演練過了好多好多遍。
其實,怎麼說都可以吧。這個人,一定都會接受的。
「……我要一個焦糖布丁。」蔡鈴茗對服務生道,然後用meun遮著臉,用那已經七零八落的勇氣低聲說︰「我……我小時候不能吃,但長大以後,早就可以吃蛋制品了。還有……巧克力……也很好吃……」
語畢,她稍稍將meun移下,一雙眼楮小心觀察著宋早雅的反應。
只見他微微地旺住一下,然後,笑了。
好溫柔好溫柔的。
沒有任何責備或其它話語。她之前想不起來還把他當成騙子,對他怒言相向,她現在終于記得,所以主動找他出來,卻不干不脆地承認,他就只是用表情讓她明白,他知道的,沒有關系,所以不用介意。
蔡鈴茗不曉得告訴宋早雅他笑起來會使人覺得不舒服的那個人是誰,但是,她卻能夠非常確定,那個人一定是不想讓太多人看見這麼溫柔的笑容,所以才會那樣說。
這一瞬間,他溫文的笑令她連眨眼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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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如果告訴我的話,我就不會對你生氣了啊。」
結果那一天,在咖啡店里,蔡鈴茗忍不住對宋早雅說著之前誤會他的事。倘若他解釋的話,她也不會把他當成一個說謊的人了。
宋早雅只是清淡地說︰
「不記得的話……就是不記得了。我說了,妳也可能想不起來的。」
他說的沒錯,那也是有可能發生的,到最後自己還不是又會認為他騙人。蔡鈴茗都不禁冷汗涔涔,同時也覺得他的確不像是個會去解釋的人。
「……但是,沒想到你還認得出我。」那時候她才小學呢。
「妳的五官輪廓並沒有變很多。」宋早雅直視著她,讓她有點不好意思。他又道︰「而且,我有看過妳的照片。」
她不解。
「照片?」
「妳哥哥有把家人照片帶在身上的習慣。有時候會看到。」宋早雅說道。
她停頓了下。兄長的確喜歡在皮夾里塞照片,還說是因為沒有鈔票,所以才這樣增加厚度,總是一邊放女朋友的,另外一邊放家人的,但……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和我哥哥還有往來嗎?」她好意外,完全不曉得,還以為高中那年暑假抄完筆記兄長就和他斷交了。
「高中畢業以後,兩、三年才會見一次,但並不是完全沒聯絡。」宋早雅溫慢道︰「上一次高中同學會,他還把新住址給我,也有找我幫他搬新家。」
她……她哥哥到底是有多不要臉!絕對是跟以前一樣,有事情才會找宋早雅的吧!蔡鈴茗簡直瞠目結舌。兄長買新房子的時候,還大言不慚地說他自己就可以搞定,所以是搬好弄好了才請她和爸媽去參觀的。
「我哥真過分,你還幫他。以前,他要你來我家,還把我一個人丟在家里不管。」都不怕有危險的。
「那是因為他找我去,家里就有人陪妳了。」宋早雅友善地說,露出微笑。「他也是相信我,才會讓我和妳單獨留在家里。」
兄長做的明明是差勁的事,他卻講得一副兄長信賴朋友好有義氣的感覺。被賣掉還幫人數鈔票,蔡鈴茗今天總算見識到了。
「你……根本就是在替他看家了。我哥以前還要你幫他抄筆記,你現在還理他做什麼。」她都覺得好可恥。
宋早雅似是想了想,然後道;「妳哥哥是我的朋友。」
那到底是哪門子的朋友?如果說這世界上有什麼人永遠不會變,那個人一定是宋早雅。經過這麼多年,給她的感覺竟是如此一致——總而言之,就像個傻瓜呆一樣。
「所以,你也只是在照顧朋友的妹妹而已。」所以才一開始就對她很好。
听到她這麼說,他清淺地笑了一下。
「妳現在也是我的朋友。」
蔡鈴茗一愣,忽然滿臉通紅。
「是、是嗎?J
听……听起來真的覺得非常非常難為情。她不覺抬起單手撫著自己面頰,好像這種無意義的動作可以讓自己比較不羞一點。
「其實,妳高中的時候我見過妳一次。」宋早雅說。
咦?原來還有漏掉的。蔡鈴茗望住他。
「對我來說是印象深刻的記憶,但是妳不記得了吧。每次巧合遇見妳,總是有趣又難忘。」他淡淡地笑說,濕潤的眼眸輕彎著。
她只是又忘記移開視線,一直看著他。
結果到談話結束,他送她到公寓樓下,她回家洗澡上床睡覺,她還是想不起自己高中時何時見過他。
但這一次,蔡鈴茗不覺得他是亂說了。
因為最初沒有好印象,所以她一直都有偏見,現在那層偏見不見了。
在回憶起小時候的事之後,她慢慢、細細地,從她和宋早雅在公司相遇起,一路順想著兩人每次見面的情景和狀況。
即便是一開始重逢就被她誤解了,居然還說什麼遇見她總是有趣又難忘。
這個人,有時候真的很奇怪,但一直都是個好人。
很好很好的好人。
澄清誤會以後,宋早雅在她心底的定位輕易改變了。
從不誠實的怪人,變成了一個怪好人;從本來好像會騷擾她的變態,變成了一個對人好過頭的傻瓜呆。
然而,這或許讓她對宋早雅由先前的完全不信任,變得比較信任,但也就只是那樣的程度而已。
她並未立刻就對宋早雅親近起來,常用來和親友交流的手機、郵件、MSN什麼的,也不曾給過他或跟他要。嚴格說起來,或許也是沒有必要。她又不跟宋早雅出去玩,不會找他聊天,即使在同一家公司,沒有約定好的話,根本不會有什麼踫面或交集的機會。
因為始終都覺得不重要,所以,她就這樣一直忽略。
檢定考只剩一周了,但是她還在煩惱要怎麼去考試會場。北中南三個主要城市都有考場,她考前幾級的時候還沒在這里工作,是在熟悉的老家考的;這是第一次在外地,考場離園區有段距離,雖然可以坐火車到達,但她以前沒有去過,對那附近不太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