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捱到中午,才剛要去找進公司時一直帶她的大姐,結果沒想到原來人家今天請假沒來上班,她居然忙到完全沒發現。
中午辦公室里沒什麼人,總是要找到人問啊。
听見座椅拉動的聲響,隔壁的曾淺日帶著午餐回來了。他今天也是在辦公室里吃。
察覺到她來不及收回的視線,他只是斜斜地瞧她一眼,結果被他發現她還抱著那份報告,她就是覺得他的眼神里帶著輕視和看好戲的意味。
「你今天又吃臭便當。」
「什麼?」她瞠目。
他說完話便坐下,身影隱沒在隔板之後,根本不理她。
她喜歡吃魚不行啊?!吧嘛老是講這種讓人沒有食欲的話!她死瞪著隔板,最好瞪穿一個洞射死他。
早知道他中午會在,她就不買便當回來,而選擇去咖啡店了……
望著桌面上未完成的報告,她無力地放下筷子。
太過于專業的東西,就算能夠在網路上找到答案,她也還是要詢問做確認才行。那些縮寫、符號、數字,有沒有人可以教教她?只要教一下,告訴她那是什麼就好啊……不知何故,她忽然想到剛才在便當店里那兩個小姐的對話。
說起來,以前在學校數研社做問題,自己不懂的地方都是問其他的學長姐,好像幾乎不曾請教過曾淺日。因為她原本就對那個社團沒興趣了,他還老是要她回答問題,不會的話還要听他嘲諷,只想躲他躲得遠遠的,哪會想問他問題。
現在,剛進公司時帶她的人是部門里的一位大姐,由于她當助理還算有經驗,並沒有太辛苦,工作就上軌道。在曾淺日出現之前,她不會的事情都是請教別的前輩同事,在她知道主任就是曾淺日之後,非到必要,當然絕不會想要找他。
雖然常常接下他扔過來的工作,就因為是那種助理程度的公事,請教任何人都可以,所以其實去問他的機會好像幾乎沒有。
就算再怎麼努力回想,也都只有把工作做好交給他後,他皺眉頭說可惡話的畫面。
連自己都覺得很不可恩議。她緩慢地轉過頭瞅住那塊淺藍色的隔板。
對面就有個可以幫她解答的人,如果只是一下下的話她還可以忍耐……她深深考慮著,雖然只是幾分鐘,卻像是掙扎了幾小時,最後還是把著破釜沉舟的心情,不容許後悔或退縮,她拔身站起。
「主——」勇氣到了嘴邊瞬間化為泄氣,在他轉過臉看她之際,她的身體彷佛起了排斥反應,反射性地立刻又縮回頭。
她甚至沒把視線正對著他的臉,結果瞄到他的午餐是三明治。
一定是在對面那家咖啡店買的吧……轉回身面對著自己的桌子,她都想申吟了!不知道為什麼,覺得心髒跳得很急。她莫名其妙地想著,原來勇士在面對魔王的時候心跳還是會加速的。
「你在玩打地鼠嗎?」
斑音的男聲從隔壁飄進耳里,夏臨君紅著臉,道︰
「我才沒有玩。」
「那你干嘛?」
雖然沒看到他的臉,不過她幾乎可以想像他皺起眉頭的表情。
……不管了,就算被他貶低或諷刺也是很平常的,那樣的確非常討厭,但又不會死。閉了閉眼,她捏著手里的報告,啟唇道︰
「我問你喔……現金流量是怎麼計算的?」
「你是在問我問題嗎?」
「是、是啊。」她扭捏地盯著自己的桌面道。這不是很明顯的事實嗎?
「你還真有禮貌。」
涼薄的話語刺在她頭上,她好像流了滿臉鮮血般脹紅頰。手掌一撐桌,她瞬間用力地站起來,大步離開座位走到他面前。
「請問主任!現金流量是如何計算的?」帶著逞強的意思,她咬牙切齒地提出問題。
他抬眼望她,放下手里的三明治。道︰
「你開會的時候睡著了嗎?」
他明明從頭到尾都在旁邊盯著她,居然還這樣說!她吸口氣,道︰
「開會的時候,現金流量的計算這部分,剛好錄音筆沒電了,所以我沒記錄到。」
他沒有再問,回道︰
「現金流量,等于當期淨利加上非現金費用,加上稅後利息費用,再減去固定成本投資以及營運成本的增加。」
得到答案,她馬上翻開手里的文件,用筆簡寫,將資料做記號,等會兒加進去整理。沒想到這麼容易,她欣喜之余又問︰
「那RBC是什麼意思?」
他睇她一眼,緩慢啟唇道︰
「RBC,風險基礎資本額,就是指保險業經營風險所需之約當金額。」
「嗯。」她在文件空白的地方寫著。
「……在‘保險業資本適足性管理辦法’里有規範,壽險業所面臨的風險是資產風險、保險風險、利率風險和其它風險;產險業的話,則為資產風險、信用風險、核保風險、資產負債配置風險及其它風險……」
他怎麼還沒說完?她忍不住打斷道︰
「主任,我只是問你那個縮寫的定義。」方便她整理報告就好。
他瞥著她,說道︰
「如果你不能理解內容的話,問了很快就會忘記了。」頓了頓,又道︰「還是說,你原本就打算只要能夠弄好我要的會議記錄交差而已?」
本來就是那樣啊。
「工作完成就好了,不是嗎?」雖然目的被拆穿,她仍舊理直氣壯地反問。
他瞅住她。
被那樣注視的感覺很怪異,夏臨君不會解釋,但絕非舒服的感覺就是了。
半晌,他忽然站起身。沒料到他要離開位子,她還不小心退了一步。
「你吃完飯了嗎?」他問。
「呃?嗯。」她點頭。
「拿著文件跟我來。」他走向小會議室。
「咦!」她一頭霧水。「要做什麼?」不會是開會吧?
他側首,對她說道︰
「特訓。」
聞言,她愣住好久,才反應過來。
「……啊?」
第四章
倘若時光能夠倒流的話,夏臨君希望回到自己覺得只要忍耐一下又不會死而決定開口問曾淺日問題的那一秒。
這個男人不會讓她好過的,她為什麼會那麼天真呢?
那天中午被叫去會議室,曾淺日要她把無法處理的地方指出,當然他也一一為她講解;只是,他另外要她拿出紙筆,要她將他說的每個字都記下。
在這個只要敲敲鍵盤就會跑出字的時代,他居然要求她只能用手寫。太久沒動筆寫那麼多字,她抄得手快斷掉。由于慣用電腦,有些字還忘記怎麼寫,結果被他白眼好幾次。午休時間結束時,才弄好四分之一,剩下的,他竟要她下班時間留下來做完,結果她被強迫跟曾淺日單挑奮戰,直到報告里的問題全部解決,已經是晚上九點了。
雖然會議記錄終于完成了,但是沒有加班費,右手也快半殘,她的疲倦不甘遠大于成就感。
而且,她直到現在才曉得,這份會議記錄只是他要看的而已。拖著疲憊的腳步離開辦公室時,他還像鬼一樣跟著她;她不知道他是不是也坐捷運上下班,但是到車站的一路上她累得完全不想跟他說話。
很不巧的是,他跟她在同一個月台上等車。夏臨君真的非常不想理他,他也沒有和她交談的意思,只是車來之前,他才忽然從公事包里拿出一本筆記給她,道︰
「這是我剛進公司時的筆記,給你用。」
既然有這種東西,那又何必要她手抄?她一點都不感激他。
豈料,他又道︰
從明天開始,你每天要讀三頁內容,我每天早上都會問你。」
登時,她拿著那本筆記傻眼。
「什麼?」
「車來了。」他點點頭,沒有要搭車,反而不知為何竟走出月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