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穆詠慈背對著他,含糊的應聲。
他突然跑到她面前,仔仔細細盯著她瞧。「你是誰?」
眼前的人沒蒙面紗,但塌塌的鼻子、暗沉的皮膚,讓人絕不想再多看一眼,尤其那血盆大口更令人作嘔,雖然他沒有看過穆詠慈的廬山真面目,但是她這等模樣,一看就知道不是慈姊。
他撇撇嘴,不悅的表情全寫在臉上。「你再不說,我就叫人來抓你。」
「纘兒,我是慈姊。」溫柔的嗓音逸出,猶如春風讓人心曠神怡。
這聲音很熱,叫纘兒不叫皇上……沒錯,就是她。
劉纘大聲嚷嚷,「慈姊,你干麼將臉弄成這樣?喔喔……我知道,又是那家伙的把戲。」臭男人,佔有欲那麼強,連臉都不準人家看。
她但笑不語。
「做得還真像耶,沒想到他的易容術還不差,可是他心腸最壞,將自己的妻子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等會叫人把你的臉弄好,還你原來真面目。」他故意挑撥離間,破壞他們感情。
易容術!在皇宮里隨手一抓就有一大把人就可以破解,這等小小伎倆要是能難倒他,就不夠資格做九五之尊的皇帝爺了。
「不必了,他是故意將我的臉弄成這樣的。」
「為什麼?」劉纘故做不解的眨眨眼,純真的眼眸底下有著七八歲孩童不該有的心機。
「因為……」穆詠慈臉一紅,好在有那張假臉孔做屏障,讓人無法窺見,「他說我的臉只有他能看而已。」
「醋壇子這麼大。」他哇哇大叫,「那他自己有沒有易容?」不會是只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吧?
「有。」
韓首琛從小為了躲避官兵的追殺,從不以真面目示人,當今世上看過他的人,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早已向閻羅王報到。
不過這些話她可不能向這小皇帝說。
「真愛搞神秘。」他嘟嚷著說道,心中兀自想著,那個臭男人一定是長得奇丑無比,才不敢見人的。
避他的,他們之間的帳又不是只有一筆,改日再一並算。他現在只想找人一塊偷溜出去玩玩,待在宮里什麼事情都不能做,還有一大堆的宮女、太監盯著他看,仿佛他是犯人似的,才第一天他就快要悶死了,不禁開始懷念在渤海王府自由自在的生活。
「慈姊,听說洛陽城西有一處花園很大、很漂亮,我們去玩玩好不好?」
穆詠慈不假辭色,嚴正的說道︰「國家富強衰亡、百姓的安居樂業、豐衣足食都必須仰賴皇帝,不能只貪玩不做事,這樣是不對的。」
劉纘跺跺小腳,悶聲道︰「不是朕不做,而是皇太後說朕還小,事情不能交給朕處理,所以朕什麼事都沒辦法做,一大早就在書房閑得發慌,和太監們干瞪眼,難受死了。」
她知道現在政權操在太後手上,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變的,這需要一點時間,目下不急,只能先將纘兒浮躁的心安頓下來,再慢慢的開導他。
「好吧!先說好,只能玩兩個時辰。」
他樂得拍手,手舞足蹈的,十足小孩子心性。「好好,只要能出去玩,什麼條件朕都答應。」
「你的性子要改一改,不要老是那麼急躁,有損皇帝形象。」她不禁搖頭,「出去玩要帶著宮里的侍衛才行。」
「能不能不要?」他想微服出巡,才不想帶一大堆人當跟屁蟲,徒讓自己不自由。
「不行,安全第一。」雖然歷史記載他是被梁冀毒殺,可是凡事還是得小心至上。
「好吧!一切都依你。」劉纘心不甘、情不願的應允。
反正他到時候就要賴,將這些跟屁蟲甩掉。他沒想到這個想法,竟會差一點害他送命……
東漢的國運雖已是風雨飄搖、搖搖欲墜,但洛陽城卻尚未感受到這股衰敗氣息。
城西的花園大到不可思議的地步,西越崤山,到達與陝西交界的弘農郡,北邊以滎陽為界,到汲縣為止;向南延伸至伏牛山北麓,方圓將近千里,囊括中原風光之秀,各處散落樓台亭館,清流環帶,更顯得氣派非凡。
但仔細一問,這些產業全部都歸梁冀所有,他搜刮民脂民膏來填塞他的私囊,才得以擁有這一切,劉纘一得知這消息,氣得猛跺腳。
現在他深深覺得梁冀比那臭男人更令他討厭。
難怪以前听人家說他賄賂公行、中飽私囊,本以為是以訛傳訛,夸張事實,沒想到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這樣的孽臣最好殺一儆百,以正視听。
看著這番繁華似錦的景色,穆詠慈不禁搖搖頭,功名權力猶如曇花一現,萬般帶不去,只有業隨身,真想不懂為何人們汲汲營營于將自己的財富無限擴充,不惜死後留下萬年臭名?
繁華夢盡風流去,高堂衰草幾時春?
這世間,能看破的有幾人?
「回到宮里,朕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將這里全部歸于國庫。」劉纘氣得將放眼可見的花花草草用劍搗爛,綠葉紅花的殘骸到處亂噴,沒有一訖完好,觸目所及盡是滿目瘡痍;
「小子,你在干什麼?」兩個士兵打扮的男人,用長長的劍指著他們。
穆詠慈馬上站在劉纘前面護著他,「我們來這里賞花。」
躲在她背後的劉纘十分後悔剛才輕易的打發宮里的侍衛,要他們先回宮去,現在可好,沒了侍衛的保護,如何應付眼前這些看似凶神惡煞的士兵?
「賞花?」兩位士兵看地上花朵片片,火大起來,「你們知不知道這里是梁大將軍私人宅第,不是隨便人可以進來的?你們非但擅闖,還將梁將軍心愛的花木弄成這樣,納命來。」
「站住,」她大喝一聲,「他是當今皇上,不準無禮。」
「當今皇上?」兩位士兵鄙夷的笑著,「想騙誰呀!說謊也不打草稿。城西是屬于我們梁將軍的產業,任何人擅闖就等于犯了上法,就算是皇上也一樣要受罰。」在他們眼里,梁冀比皇上還大,而那孔臭未干的臭小子跟螞蟻一樣,不值錢。
眼看上兵的長劍已經向他們招呼去了,突然間,兩個黑影如大鵬展翅般從天而降,擋在他們面前。
兩方交手,孰強孰弱便知分曉,其中一名士兵不死心的繼續攻擊,另一名卻暗中點燃了信號彈,試圖搬救兵來救援。
咻!信號彈射向了天空。
在這當兒,穆詠慈立刻緊抓劉纘的手逃離現場,並躲在草叢中,打算了解情況後再作決定。
兩名黑衣人仍與士兵纏斗著,這時突然一道震天價響的聲音傳了過來,仿佛有一大票軍隊殺了過來。
不到半刻時間,許多士兵從四面八方蜂擁而至,黑壓壓的一片,十分驚人。
兩位黑衣人發現苗頭不對,從懷袖射出暗器,成功的令兩名士兵倒地。
「走。」黑衣人疾飛人草叢處,一人拎著穆詠慈,另一人拎著劉纘,灑下煙霧彈後便準備開溜。
看到煙霧,眾人訓練有素,紛紛左膝著地,搭起弓往煙霧處射去,這麼一來,幸運的話或許還可能擒護犯人。
咻咻--
箭矢如雨般落個不停,待煙霧消失時,現場不見一個人影,但仔細一瞧,地上有明顯的血漬,證明有人受傷。
眾人歡聲雷動的鼓噪著,慶幸大家不辱使命,成功的使對方負傷了。
快快!一群宮女拿著熱水進進出出,臉上顯得慌亂無比。太醫汗流浹背,眉頭皺得可以擰出汗來,穆詠慈面色凝重的側立在旁。
歷史不是這樣的,劉纘登基一年之後才被梁冀毒殺身亡,怎麼現在卻被一箭穿心?難道是因為自己的出現,改變了整個命數?不行,即使如此,也不該是這樣的結果,她不能接受,她要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