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多管!」他好不容易歇了咳,說話才小聲些。「我說我要回去你听懂沒有?你是不是故意要把我留在這里?我知道了,你想讓我跟你相處久一些,以為我這樣就會對你有好感?你根本……根本不知羞恥!作夢!」眼前又浮現她光果的肩頸,其實他當時神智模糊,並沒有看到多少,只是……
只是那種柔軟的感覺,卻在他體內一再復蘇。
太久沒踫過女人了嗎?
他並非不經人事,只不過向來眼高於頂而非常挑剔,破身以後就也沒有太多經歷,隨即訂了親,除了文若瓊,誰也無法進入他的眼內。
從另一方面來看,他雖不能說是守身如玉,但的確有某種程度的潔癖。
結福低頭瞅著自己相握的指尖。她的手長滿厚繭,膚感粗糙,模起來就像個破麻布。
這雙手,在昨夜拋卻恥辱和尊嚴,環抱他的身。只不過,那不得已的肌膚相親,卻是讓她更難堪,讓她在他眼里更低微。
她明白會有這種結果,並不覺得後悔,更沒有打算辯駁扭轉些什麼。
只是,她所能做的,或許……也就只有這樣了吧。
緩緩地啟口,她將手杖擱在床邊,道︰
「少爺,試著起來走一走,多練習走一些,也許看起來就不會那麼跛了。」她知曉這些話對他來說極是刺耳,但她還是認真地說完︰「您吃藥吧,好好養好身體再說。結福退下了。」
她欠了欠身,就要走出去。
「你給我站住!」管心佑不能忍受再繼續待在這里,一氣急想拉住她,但他又突然意識到自己的瘸腿,動作一僵,隨即踉膾跌倒。
摔下的時候手部打翻放在床底的夜壺,一時間,他身上騷臭,整個房間充斥著難聞的氣味。
「少爺!」結福聞聲回頭,看他跌跤,忙過去攙扶。
「這……該死!」他激恨忿咆。上衣沾滿黃澄澄的臭液,他有生以來從未如此狼狽過!
「少爺,您不要緊吧?」結福關心詢問,很快地將他扶到床頭坐好。
「可惡!都是你的錯!」他惡心地看著自己一身騷嘔的黃水,怒不可遏。
「先換下髒衣服吧,結福等會兒備熱水給少爺淨身。」結福默默地承接他的氣憤,態度和語調始終溫婉平和。
他大發雷霆,說著難听的話,她僅保持沉默地幫忙褪下他的衣衫,跪在地上清理一片狼籍。
漸漸地,管心佑收住了聲。
望見她蹲跪在腳邊絲毫沒有嫌棄地處理穢物時,他仿佛一個任性麻煩又無理取鬧的幼稚孩童終於安靜,隨著她挽起袖來的細瘦手臂動作,他的喉嚨像是被大石梗住,所有字句再罵不出口。
仔細觀察,她的細臂上頭有下少塊疤,看來應是燙傷之後殘留的痕跡。還有她的衣裙,補丁滿滿,其狀襤褸,鞋底甚至破了洞。他睇著自己剛穿上的乾淨外袍,雖然和天方絲紡訂做的仍然天差地遠,但是卻也不再如之前一開始那般粗陋。
「咳……」她掩著嘴,壓低的輕咳讓他回神過來。
避心佑心頭一悸,發現自己居然開始注意起她,不免又是一陣氣惱。
他討厭她!絕對不會錯!這樣的朝夕相對只讓他更加反感!
結福無所覺,擦乾地板,很快地取來兩盆熱水。知他不喜歡異臭,在他清潔之時,又反覆地刷洗,直到味道完全消失。、
拿起抹布髒衣水盆,他整齊乾爽,她卻骯髒污穢。
「請您好好休息,少爺。」
低斂著眼眸,她隨即準備退出房間。
可能也是剛才太過窩囊,管心佑這回沒再站起來阻攔,徒增自己難看。只惱怒大聲道︰
「我不要再留在這里了,你听懂沒有?」
她的背影一頓,還是沒有停留地走出房門。
「可惡!」
避心佑抓起一旁細長手杖丟出,打上才掩住的木門,震撼掉落地面,發出嚇人聲響。
門外的結福,疲憊地靠著柱邊。搗住嘴,悄悄地咳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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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大少爺,你早啊!」
一大早,謝邑端著張笑臉,出現在管心佑房里。
避心佑由於幾天前的淋雨,身體尚微恙,加上厭惡這種低俗的粗人,並不太想理會他。
「我剛剛不小心經過這里,所以進來打聲招呼……對了,你怎麼老坐在床上,不出去走走啊?」見他默不作聲,謝邑哈哈一笑,道︰「你該不會因為知道自己腿瘸了,所以覺得跛腳走路很丑怪,要脾氣不出去吧?」
避心佑像是整個人被刺穿!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啊啊!你這般熱烈地看著我做啥?我告訴你……我、我、我可是已經有心上人了喔!」謝邑粗厚的手掌抱著胸,一副神聖不可侵犯之模樣。
「滾出去!」管心佑拿起睡枕就丟,暴躁得不得了。
謝邑晃個腰閃過,糾正道︰「這里是我的地方,我都沒叫你出去了,你還敢要我滾啊?」富家大少爺的腦袋是怎麼長的?
避心佑猛地臉紅,怒道︰
「現在或許是你的,等我買下這里就變成我的了!」
「哇,你口氣好大啊,你都是這樣跟我徒弟說話的嗎?」徒弟真可憐啊,謝邑抹抹方正的下巴。「你要怎麼買啊?你連房間都不出去,也有作為?」
「等我回京自然就可以買下!」若不是傷病纏身,他早可以一走了之!
避心佑傲慢地撂話,但想到自己的跛腿,他卻又有種恐懼回去的心態。如果回去也是治不好呢?他堂堂管府大少爺,難道真的要一輩子當個瘸子?
「咦?你的家產不是已經被人家奪去了嗎?所以才下得已留在這里啊?怎麼現在還作夢啊?」謝邑望見他震驚瞪大了眼,又忍下住說道︰「你不要那樣看著我,我是真的已經有心上人,喔……呃,難道……你不知道?徒弟沒說嗎?在咱們來揚州的路上就已經有消息了啊!莫非這是下可以說的嗎?」徒弟啊!師傅的大嘴巴對不起你啊!
「你說清楚點!」管心佑激動地險些要站起來抓著他了。
說清楚?好。謝邑咳了兩聲,口齒清晰道︰
「就是你有個姑姑,然後那個姑姑趁你生死未卜的當兒搶了你繼承的家產。喔對了,你的未婚妻那邊也在你下落未明時就說你和他們一點關系也沒有,這也是來揚州的路上就打听到的,你總該知道吧?」看見他鐵青的臉色,謝邑得意的笑容僵住。「啊?你又不知道啊?天哪!難道這也是該瞞著你的秘密嗎?」啊啊!徒弟!師父不是故意的啊……才怪!
「你——你胡說八道!」管心佑乍聞簡直不敢置信,恨恨地大聲怒斥他,咬牙切齒。
「我胡說八道?」謝邑模著自己臉,真怕他撲上來揍人,悄悄地站遠了點,奇道︰「我胡說這些東西對我有什麼好處啊?你會給我家產?還是你的未婚妻會嫁給我?」也要看他要不要咧。
避心佑氣得全身顫抖,卻半句也不能反駁。就是因為明白他的確沒有理由欺騙自己,所以才更加不願意相信這些殘酷的事實!
家產被奪……管令荑當真沒放過這個機會,或許他的意外也是她暗中一手謀害……竟然連文姑娘也……太過嚴重的打擊接二連三,粗暴又殘忍地撕毀他的自尊,他思緒雜亂,緊緊地握住拳頭,幾乎在掌心烙下血絲指痕。
他自小養尊處優,受盡寵溺,從未跌倒失意,成長的過程可說是一帆風順,擁有太多無人可及的羨慕,如今卻在短時間之內盡數失去,要他怎麼接受?
「你——」他一次又一次地凶狠吸氣,想要大聲咆哮不可能,想要立刻證實是真是假,太過失控的滿腔怒火漲痛他的腦袋,沖突難以發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