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工趁空順氣,滿頭大汗地道︰「不曉得啊!他們都說已經遇害了!」
一個人影迅速地朝大門奔去,管令荑眼快一睇。
只見結福的背影,急步沖出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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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人在哪里?」
「可別讓他逃了!給我搜!」
水聲滴滴答答,伴隨著不遠處的咆哮和雜亂的腳步,透進他的耳。
他……要死了嗎?
避心佑欲睜眼,但只要稍使力就感覺天旋地轉,全身筋骨關節遭受沖擊而發疼,左腳更是傳來陣陣劇痛,令他流泄冷汗。
最近管府鹽行的生意大好,之前投下的心力有了回饅,賺進不少銀兩。他得知消息很是愉悅,又在城外談妥一筆大買賣,本來要到酒樓飲上一杯,怎料途中忽然出現十幾名蒙面的黑衣大漢擋路。
叫嚷著要給他好看,要教訓他,接著就揮刀砍殺。
轎夫立刻丟轎逃命,以防萬一所顧的護衛則寡不敵眾。他只能趁他們在抵抗的空隙逃跑。
他不認識路,也不認識地方,只知這里是離京城十數里的郊外。
什麼人也沒得呼救,他拼命跑、拼命跑,往有遮掩的樹林里沖,嬌貴的身子從未有過如此劇烈的動作。他的心口因喘息過重而脹痛起來,他什麼也听不到,腦中只有自己過於急促賁竄的呼吸。
幾個黑衣大漢連串吆暍殺來,他甚至沒有回頭看的機會,只清楚自己若是無法逃離,將在今日命喪此地!
這麼冰冷的一個認知,讓他腳步一亂,整個人不小心跌落突然出現的窄坡,從短急的陡坡一路滾著,尖石刺著他的肩背、頰面、胸月復……然後墜入溪溝。
他沒了知覺,也不曉得經過多久。
再听見搜尋的人聲時,本來明亮的天色已要逐漸轉暗。
他躺在陰冷潮濕的狹溝內,動彈不得。
身上沾滿污臭的爛泥,四肢仿佛從軀干月兌離,他就像具半死的尸體橫陳當場。
飄蕩在清醒和昏眩之間,他猶如朦朧作夢。
是誰要他的命?是誰?
始終來回在不遠處的怒暍和踩草聲響,讓他猛地異常笑起來。
不管是誰都無所謂,那些家伙蠢得要死,他就躺平在這里。要來就來啊!
喉部乾裂無力,使他發出的笑聲只有微弱又難听的「嘎、嘎、嘎」數次。
這個狹隘的溪溝被掩蓋在層層寬闊樹葉之下,若是沒有踫巧踩空,根本不會注意到地面藏有玄機,加上剛好處於邊位,非要仔細觀察才能發覺。
因此,尋找的聲音再次往其它方向。
不曉得過了多久,入夜之後開始寒冷,他卻全身發著如火燙的高熱。
骯部因空絞而嘔出幾口酸水,他連動一根手指的力氣也徹底喪失,難受地幾乎以為自己就要死去。
忽昏醒,天黑又天亮。宛如過了一輩子那麼久。
一陣輕細寒牽的摩擦聲出現,搖晃的晨陽灑落他乾枯蒼白的臉容,刺痛他的睫。
一日一夜,那些愚蠢的家伙總算找到他了嗎?
要殺他了嗎?
他再無法像之前那樣笑出來。
腳步愈來愈近,幾乎就在身旁,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大如擂鼓,雙手發冷。
原來……他不是不害怕的……
一陣強光突然照射而來,他睜不開眸子,只隱約感覺有黑影就在他面前。
左腿猛襲的刺痛讓他就要昏厥過去,意識即將被扯入深闈之際,他似乎見到那黑影靠近自己,輕輕地喘氣喊了聲︰
「少爺。」
第五章
熱!
好熱!像是在地獄里受潑油火焚般的熱。
他熱得感覺自己全身都因被燃燒而褪去一層皮毛,暴露出猙獰血肉。尤其是左下肢的高熱劇痛,像團火球纏繞包圍,讓他忍不住申吟掙扎。
「沒事的。」
細女敕的嗓音很輕地在耳邊響起。一個涼冰冰的東西覆蓋住了他的額頭,減緩他的不適。
「沒事的,沒事的。」聲音的主人緩慢地這樣說著,似溫柔地哄著嬰孩。「已經沒事了,少爺。」重復地說著,令人安穩。
他痛苦的扭動趨漸和緩,長長呼出一口氣。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那聲音的安撫。
淡淡地,對方低吟著叫不出名字的小曲。
那般輕柔悠揚,不一會兒,讓他月兌離辛苦,昏睡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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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清楚流逝多少時候,再次有知覺,是因為一連串的細微搖晃和顛簸。
喀嚏喀嚏,滾輪馬蹄聲交錯,他感覺到自己在馬車里。
似乎有幾個人在對話,沒有多久,那個細女敕的嗓音又出現。
「……喝點水吧,少爺。」語氣,總是十分柔軟的。
濕潤的布巾拭著他的唇辦,水珠順著嘴角滑落他乾渴的喉嚨,他不覺伸舌舌忝著,想要的更多。在對方栘開之際,本能地抬起酸疼的膀臂抓住對方。
「啊。」似是嚇了跳,但卻沒有抽開。
他並沒有太多的力氣,僅是搭著對方的手……掌心底下,是一片粗糙的膚觸。
「還有水的,您不用急。」話落,對方將濕巾拿起,再回來時,更加澤潤。
未知的環境讓他不安,他昏沉喘息,想要睜開眼楮,想要清醒,想要月兌離這如夢似幻的黏稠泥沼,試了幾次,卻依舊徒勞無功。
粗糙的掌心覆蓋上他皺擠的眼瞼,撫乎他的煩躁。不曉得是不是他的錯覺,那不大的手掌,微微地顫抖著。
「不用急。好好休息。」
又細又柔的話聲,始終放得極低,就像是擔心會吵著他一般。
心底深處感覺到,這是一個他熟悉的人。
數不清有多少個晨日,他一張眼,就會听到這個人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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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
進入管心佑視線之內的,是個高頭大馬的男子,做武人裝束,身後似乎還有一個人影。
他沒有真實官戚,以為自己還在夢境,勉強地眨著眼,昏迷良久復蘇醒的暈眩感揮之不去。飄栘的神智尚模糊不明,就听那男子開口。
「啊,你睡了三、四天,一定什麼都不曉得吧?我很好心地告訴你好了。我姓謝,名字叫做謝邑,是天下第一武館的師傅。後面這個呢——」壯碩的男子指著自己身後另外一名長相看來相當乾淨的男人,然後很快閃身阻絕他的身影,接道︰〔這個人是我的二師兄,跟你沒有關系,所以你不必認識。」
那被稱為二師兄的男人瞪了謝邑寬大的背部一眼,後者根本沒發現。
謝邑繼續聲如洪鐘,滔滔不絕︰
「咱們呢,算是你半個救命恩人,因為你受傷的時候不是咱們發現的,而且咱們也只是幫可愛徒弟的忙,所以是半個。本來是想把你送回去的,不過你好像得罪了不少人,台上底下都有人在找你,為免意外,剛好咱們要回揚州一趟,所以乾脆就帶你一起來了。事情就是這樣子,不用謝我了。」語畢還哈哈一笑。
內容沒听清多少,管心佑只覺他說話極吵極累贅,想要由床上起身,卻發現自己四肢軟弱無力,不听使喚。
「你傷沒好,還是別亂動。」二師兄探出臉來,好心提醒著。
謝邑有意無意地擠進二師兄和管心佑之間,很有痕跡的蓄意用龐大身軀遮住自個兒二師兄。
「對對,你傷沒好,還是躺著別動吧!你姓管嘛,就是京城里那個很富貴很富貴的管府公子?其實我壓根兒沒听過啦,都是二師兄告訴我的,哈哈!難怪你雖然只是跌到溪溝里面,居然會這麼半死不活。」要是他,破些皮,流個血,不過意思而已。謝邑絲毫沒有察覺自己無意中表示出真心,字句卻顯得很貶視,繼續愉快地道︰「徒弟可是找了你一天一夜,又不眠不休地照顧你,很辛苦的,你好不容易才醒,不要又起來摔傷自己啊!那徒弟做的全都白費了……對了,說到徒弟就覺得有點餓,徒弟呢?跑哪去了?徒弟!對了,我告訴你啊,徒弟的廚藝實在好啊,我已經很久沒有吃過這麼像樣的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