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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有王寶釧苦守寒窯十八載,今則有你徐又伶望情郎十五年,而且到現在連最最最最最——基本的『喜歡你』,都說不出口。」實在是佩服佩服!不過,她怎麼會有這麼窩囊的朋友?
端起法式熱牛女乃啜一口,明顯身懷六甲的女子嘖嘖作聲。
徐又伶瞪了她一眼,把蜂蜜倒入花茶里面。
「你不懂就不要亂說。」
「咦?我怎會不懂?如果只論談戀愛這檔事,我絕對比你做得更漂亮。」模模自已圓滾滾的肚皮,一副有子萬事足的甜蜜樣。「啊,小寶貝在踢媽媽了!」就算是生第三胎,但這種感覺還是依舊令人興奮哪,高沅沅,自稱二八佳人——就是二十八歲不要再往上加的人,是徐又伶就讀研究所時工讀而認識的同事,現在在同一家科技公司里分別任職。
她的個性開朗樂觀……外加很嚴重的無厘頭。她是徐又伶唯一能傾吐心事的對象,也是除了林熙然外最親近的至交好友。
「來來,你也來模。」沅沅拉著徐又伶的手,貼上自已月復部。「很有趣吧?」她笑,滿是媽媽驕傲的表情。
徐又伶微微揚起嘴角,「你下個月就要臨盆了,還拉著我出來逛街。」真是的,她怕被她老公殺掉呢。
「哎喲,就是因為快生了,我才想多買些小寶貝的衣服嘛!」粉粉女敕女敕的,小嬰兒穿起來好可愛呢,看幾件都不嫌膩。
「你買太多了。」提醒她桌旁擺的大包小包。
「算普通啦。」生老大老二時她買得更多。吃口鮮女乃油松餅,美味到讓她差點吞了舌頭,啊啊,只有這段日子,她才能找到正當理由告訴自己不要在乎體重啊!「那那,不要轉走話題,啊?好像是我自己轉走的,哎呀不管。我剛是不是在說你的事?對了,我是要說,你既然那麼喜歡他,干嘛不講出來?」憋在心里做啥?又不是在修練當忍者。
徐又伶握著手中溫熱的瓷杯,美麗的眼楮緩緩地數下,多年前她講不清楚,現在她卻是講不出口。
「沅沅……我……」她笑著,笑容好淡。「我……我覺得不能。」在好友面前,她不想隱瞞,這是她唯一可以抒發的出口。
「為什麼不能?又不能什麼?你愛他就說嘛!」一個女人看著一個男人十五年,不是恨就是愛了,對面這愁眉女人明顯是後者。「你不說怎麼能打破僵局?為什麼不告訴他啊?」難道他以前就曾經表明過不要她?不會吧!
「沅沅,你是我的好朋友,他也是。」她交握手心,輕聲道︰「如果我破壞了朋友之間的平衡,他卻對我沒有相同的感情,那麼,我將會連他的朋友都做不成。」以她的個性,絕對無法在被拒絕之後還假裝沒這回事。
「那又怎麼樣?」一拍兩散,無緣嘍!斑沅沅只會這種思考。
「不……沉沅,我寧願只當朋友,也絕對不能失去他。」她沒有勇氣去賭,不是左邊就是右邊,沒有中間的路給她走,要看著他還是離開他?
對她而言,他是那麼、那麼樣地重要啊!
要她怎麼選?怎麼選?
「你就沒有想過他也會愛你嗎?」干嘛這麼沒信心?
她笑,好澀。
「我從來就不曾了解過他的心里在想什麼,國中的時候是,高中的時候是,現在十五年過去,依舊是。」
她總是照著自己的計畫來走,每步都要確定能夠腳踏實地,從不允許出錯或選擇偏離的岔路。她雖然堅強,卻不夠勇敢,她只走自已鋪好的路,是因為她不敢冒險。
她沒有辦法完全順隨自己的心意和喜好做事,因為那種結果是不可測的,所以只選擇對自已而言最有保障的方式。
對感情,也是如此。可是,她卻愛上一個她怎麼也看不透的男人。
注定她退縮,不能將心意說出口,害怕造成難以抹滅的裂痕。
或許這……是一種懲罰。
懲罰她曾經看不起他,懲罰她有過的口是心非。望著透明玻璃壺里漂浮的花葉,她抿緊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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斑二那年的夏末,再次和他重逢的九月,氣象局說氣溫破了往年的紀錄。
只買了一杯中紅茶,徐又伶在二樓找到座位便坐下,從背包里拿出自修課本講義,準備開始念書。
從她坐的位置,可以看見一樓的櫃台。或許是她真的有些好奇,所以垂眼睇著那個剛走近櫃台的駝背身影。
他沒有站在一字排開的收銀機前面,只是負責裝薯條,客人絡繹不絕上門購買,他也很努力地接收同事給他的訊息,大包中包小包不停不停地裝,沒了就再去炸。
她以前也听他說自己要打工,不過卻從沒親眼見過。從國中就開始這麼拼命,大概是因為他的家境真的不太好……思及此,她忽然了悟他為何老是在睡覺,又總是看來很累沒力氣的樣子。
「咦?」難道以前她誤會他了?撫著唇,不知為何有罪惡感浮現。
對他?皺眉撇開視線,一看表,已經過了十分鐘,她居然浪費時間觀察他炸薯條?暗罵自己無聊,重新專注書本。
看完國文,她背起英文單字。然後,她听到樓下有人大喊一聲︰「小熙!」下意識地探頭觀看,只見六、七個差不多跟她同年的年輕人,有男有女,站在櫃台旁邊笑著朝里頭招手。
林熙然好像轉回頭跟店經理說些什麼,然後就走向那群人。
幾個人移到角落,馬上嘰嘰喳喳地模他拍他,摘掉他的帽子,蓬松的棕色頭發任由朋友揉玩著。聊了幾句,有人從背包里拿出兩本筆記遞給他,然後一群人排隊買了五六大袋的食物後,旋風似地離開。
林熙然送走他們,將筆記本收好,又回去跟店經理點頭說些話,看來好像是在道歉。店經理只是笑笑,拍著他的肩,要他回去工作。
她忽然感覺,那是個她從未接觸過的圈子……陌生又遙遠。徐又伶怔住,發現又是十幾分鐘過去了。
她干嘛一直注意他?那筆記,那些人,包括林熙然,都和她沒有關系啊。
略顯氣悶地合上英文課本,她翻開最棘手的數理科目,決定自己不讀滿四個小時就不能休息。
時間一分一秒走過,當她檢討上回考卷的錯誤,卻卡在某題怎麼也算不出來時,總算才抬起頭來察覺到周圍客人已經剩下三三兩兩。
晚上九點四十分,表面呈現這樣的數字。
「這麼晚了……」肚子似乎餓了很久,她想著現在回家媽媽應該還有留晚飯。動手收拾著桌面上的東西,剛才那張考卷不小心掉在地上。
正蹲要檢,一支濕答答的拖把從中移了過來,差點掃到她,緊急縮回手,搶救試卷不及,只能出聲提醒︰「喂!等等!」眼睜睜地看一枚污水腳印踏在答案紙上。
「啊……對不起。」冒失者正是林熙然。他雖很快低頭,但錯誤已然造成,趕緊挪開位置,蹲就要拾起。
「不要看!」徐又伶一瞧是他,就要伸手攔截。那樣丟臉的成績,她是怎麼樣也不想讓他看到——
嘶!本來踫水已經爛掉的紙張,脆弱地不堪一擊。
「啊……」林熙然望著兩人手中各有一半的「尸體」,滿臉抱歉。「對、對不起……」遇上她,他就老是在道歉。
徐又伶氣得說不出話,咬著唇︰「還給我!」
「對不起。」他把半張紙放圓桌上,又低聲表示歉意。看她惱怒的樣子,他更是覺得自己應該彌補,所以道︰「……班長,等我一下。」轉身跑進員工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