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了一遍後,他道︰「好像沒人。」
「是嗎?」視線雖然差,但她還是可以略微察看到情況。四周沒聲沒息的,連床鋪都是空的。她不甘心地鼓著頰,「剛那道僮明明說道士在里面睡覺的。」原來只是隨口唬弄。
「幸好妳把錢拿回來了……」不然可嘔到吐血。「有人?」他側首,門口傳來細小聲響。
「來得好啊,那咱們就不用找……」突然想到什麼,她樂觀的臉色即變,大禍臨頭地道︰「糟了!那道僮!」還躺在門邊呢!若是有人進來見到他們,肯定不會听他們解釋,以為是惡賊來搶了!
「啊,這可真……」不太好,「妳還是先躲起來吧。」他就說天亮的時候來拜訪好些吧,哼!
張小師沒辦法,只能怪自已太粗魯,動手打昏了人。左右張望,睇見牆角有座屏風,她在千鈞一發之際閃身其後,同時,門也被推了開。
「這家……這家伙怎麼回事?嗝!叫他……守……嗝嗝!守、守門,他給我偷睡?」進來的人語帶醉意,話說得三三兩兩,還頻頻穿插酒嗝。
「砰」地一聲,房門合上。
張小師想探頭看,沃英偏生並命往里面擠,和她靠得好近好近,雖然他無法踫觸到她,但這麼接近的感覺……真的很奇怪。
她縮,他就前進,就是讓兩人間一點空隙都沒有。
「你干什麼?」她抬起眼瞪視他,用嘴型無聲控訴自己的不滿。
他卻因為她紅紅圓圓的臉,更升起一股戲玩快意。
「地方小。」他撇唇聳肩,接著淡淡斂睫,在她耳邊極輕聲道︰「我又沒有形體,你別那麼緊張嘛……」在角落縮成一顆球,活似他身上有可怖劇毒。
她癟嘴,兩條眉毛揪成一團。
吧啥那麼可憐?他覺得好有趣,反而惡劣笑道︰「我模不到妳的,瞧——」說著就探出手,欲朝她胸前抓去。
她大驚!原本以為他是正人君子有良好教養,不會胡來,如今卻人皮剝落,惡狼現形!她立刻環臂抱住自己。
她的表情實在是很生動!忍不住,沃英垂首埋在她肩上笑了出來。
「哈!」他放下手,沒有要輕薄她的意思。
她一頓,讓他笑了半晌才省悟到他又在捉弄自已!
沃英清咳,稍稍地調整自已氣息。真搞不懂為什麼,只要逗逗她,他就可以暫時遺忘自己目前糟糕透頂的處境,丟開心里的陰郁焦躁,還他些許輕松。
「你、你不要玩了,」她好用力才能壓低聲,惱得臉紅脖子粗,真受不了他老是不顧狀況的亂來。
她常常習慣地扁著嘴,沒有少女的可愛,也無美人兒的嬌嗔,看來反而很怨苦。但他卻不自覺地將目光放在那濕潤的唇瓣,在兩人如此接近下,竟讓他閃過心動,有一親芳澤之。
這雖突兀卻又立即能夠自然接收的想法,使他小小吃驚。如果他現在有身體又能踫觸她的話,大概就收不了手,真成了登徒子吧?
「不妙。」是哪里欲求不滿了?他止笑低喃,察覺自己心思走向詭異。
「啊?」瞄什麼瞄?
「沒。」拉回自制,他正經直起身,比著屏風外,進入現場狀況︰「我沒在玩,是在學外頭那家伙的動作而已。」可上演活了。
「什麼?」她愣住,從他側過身的空隙看出去。
只見一名穿著道服的中年男人,抱了個年約十五六歲的小泵娘,搖搖晃晃地走到床邊,將她放上,嘴里還念著︰「嘻嘻!小、小美人……嗝!本道……這、這就幫妳驅邪!」
「看來,這道士不僅會索財,還會騙色。」沃英揚眉冷笑,瞄著正在虎口下的昏迷少女。那雙目緊閉的難受樣,怎麼看都覺得不會是自願獻身的。
張小師猛地昂首。「你……你的意思是……」
「有哪種驅邪法得在半夜喝個爛醉,然後押著昏迷少女入房……」他瞥著那中年道士猴急的模樣,唇邊的笑轉為冰寒︰「還得要月兌衣服?」
「啊!?」張小師趕緊挺直了腰桿看去,果然瞧見那道士正在解少女身上的盤扣!「不行……」那個小泵娘……糟了啊!
「不行什麼?咱們可也是見不得光的。」別自找麻煩。
她哪理會得了沃英的告誡,她只知道那個道士的手已經模到那個小泵娘了!
「不行……我不行見死不救……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能這樣!」她大叫一聲,雙手使勁推開屏風。
木制屏風「踫」地重重倒在地上,塵灰四起,聲響巨大,驚醒沉迷於馨香中的酒醉道士。
沃英嘆氣,實在覺得早知要用這種盛大的登場方式,那之前做啥躲得這麼辛苦?
「你……嗝嗝!」道士好困難才沒被自己的酒嗝嗆到。哪兒冒出來的程咬金啊!?
「你、你你你什麼你!」自已會在此出現的立場站不住腳,她只好指著他的鼻子先發制人,直直走過去,她罵道︰「你看看你干了什麼?無恥婬賊!」下流卑鄙,居然想染指沒有意識的姑娘家。
這廂話才落,窗口就突然被震破,一道人影飛越進來,什麼都還來不及搞清楚,就見銀亮銳利的閃光沖向床鋪!
張小師一呆,下意識地要阻止,卻跟不上那驚人速度,只能追著大聲示警︰「不可以!」會傷到無辜的人!
「張小師!」
「燁兒!」
電光石火的剎那,張小師耳邊響起兩道呼喊和自己的聲音重疊。
那劍芒瞬間停住,柄上穗蕊搖晃,劍尖就對著道士瞠睜的雙眼,再多一寸,便刺他個頭破血流,腦漿四溢。
持劍人冷淡回視,是個面容俊美的男人。張小師站在他身後險些一頭撞上,沃英雖趕至張小師右方,卻無法拉住她,道士則早已跌落在地,嚇得屁滾尿流。
「妳太莽撞了!」沃英劈頭就冷怒指責張小師。
「我……」她傻住,下意識想反駁什麼,一低頭,卻見他的手覆在她臂上。明明他們根本就沒有實際接觸,她卻感覺被握住的地方體溫燒燙。「啊……謝……謝謝你……」想不到他在危急關頭會這麼關心她,雖然很可能是由於她玩完他也糟糕的原因,她還是細聲道謝。
不知道為什麼,他嚴正的模樣雖然看來好凶,卻比說笑的時候更讓她覺得難為情。
怎、怎麼?她對那個死人臉……
「唉呀唉呀……」略微低沉的嗓音加入,從窗邊緩緩踱來,打斷張小師心頭加快的震蕩。
有著一雙獨特鳳眸的女子走到俊美男人的身邊停住,男人反臂巧揮,俐落地收劍入鞘。
在此亂七八糟的情況下,女子輕輕地拍了拍手,閑閑笑道︰「啊啊,這兒可真是熱鬧。」
呵。
***
翌日。
今兒個早市可熱鬧不過了,一顆顆人頭圍繞在開封府的東邊城門,一中年男子被五花大綁地給吊在城門口,全身上下被剝得精光,只留頂上那戴得歪歪斜斜的黃色道帽,和一長條兜襠布遮掩重要部位;單薄又隨風飄搖的布條引得婦女們暗暗吸氣,蓋目回避,嘴里連聲驚叫唉喲死相。
男人們則覺得沒什麼看頭,圍成一團嘖嘖稱「小」,品頭論足。
無視中年男子滿臉脹得通紅,雙手慘遭反綁掛在城門前孤獨晃蕩,口里還塞了東西說不出話。男女老少在嗤笑完畢後,瞧著那兜檔布上面寫的字,指指點點。
只見白色的長布條上,隨性的字跡潑墨寫道︰對不住天下百姓,牛鼻子道士我是個貪財貪色的大婬蟲!
「啊,原來這家伙是個騙子!」
「你可真有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