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早得很!」可惡,這死臭婆娘!
「哦?看你這副樣,是在硬撐吧?」她涼涼出聲。「如果真的不行,那就乖乖說不行,我不會笑你的,親愛的徒弟。」多麼好心。
「誰說我不行?」他馬上反駁。听她喚自己徒弟,一臉嫌惡。「我不會輸妳的!」也絕對不能輸!
「呵呵……」她笑,非常不懷好意的︰「何必這麼堅持呢?不過是穿姑娘的衣裳嘛!放心放心,為師的定會幫你打扮得美美的……」
「妳住嘴!」他又氣又惱。「我沒跟妳打那種賭!妳想都別想!」
「那也要你贏得過我。」眼微彎,她和善提醒︰「不然我把你點了穴,你也就只能任我擺布了。」
「妳!妳就只會用這種下山爛的法子!」他的內功修練現在只是剛開始,根本還無法到能自行沖開穴道的地步!所以,所以才會每次都被她這樣威脅!
「為師的從來就沒說過自已喜歡正大光明吧?」低笑了下,她朝一旁伸出手︰「楊伯,拿箭來,」
「是。」旁邊一直掩面竊笑的楊伯,立刻正經八百地遞上箭袋。
從中抽出三枝箭,她舉起手臂將弓弦整個拉開,三枝箭整齊搭在弓上,鷹羽做的美麗箭翎在指間蓄勢待發。
她不經意流瀉出的魄力與平日的閑散迥異,姿態豪放但不致張狂,氣勢內斂卻令人無法忽略,儼然一派女中英杰。
「哪,就讓為師的瞧瞧,你是不是只會空口說白話!」隨著話尾落下,長指一放,箭便如利刃般射了出去!
「咻」地聲響,三枝箭進了前頭竹林,神準地射在同一根竹子上,高低則有所落差。
殷燁怒視著她,「妳又射得比較高了!」每次都這樣,卑鄙!
「我技術差嘛,也沒高多少啊……我知道你不行了,乖,別再賭氣硬撐了……」
「我沒說我不行!」
「是是,你最厲害、你最厲害。」她附和幾聲,反手將大弓負在背後,見他快步走進林中,唇邊有著淡淡的笑容。
殷燁站立在那支竹子下,昂首望了望,只見三枝箭中最高的那枝約四個成人身高。
「那臭婆娘!」一定是故意的!
不想被她瞧扁,閉上眼,他深深地吸一口氣,倏地,膝蓋微彎躍起,足尖便點上了最低的那枝箭;身子微沉,再提氣的同時,拍了邊的竹子借力躍上中間那枝箭;目標就在眼前,他手一伸,急著拔下最高的第三枝箭,卻因腳下的箭枝無法承受他停留的重量而折斷!
他整個人沒防備地往下墜,又跌在地上吃了滿嘴泥。
「呸……咳咳!可惡!」為什麼就是不會成功?
「哎呀呀……」
討人厭的聲音又出現,容似風睇著他不甘的小土臉。
「今天第幾次失敗了?」三十九?四十?
被她略帶笑諷的語氣一激,顧不得身上疼痛,他立刻原地跳起。「我一定會把那箭拔下來給妳看!」
「哦?我可不會陪你在這兒射箭射一整天。」箭也斷了快四十技。
「我自已射!」不需要她礙事!
「我這把弓跟你差不多高好不?」拿起來能看嗎?她失笑,看他被自已嘲弄得氣紅了臉,她眸底有著微小的光閃,「楊伯,拿較小的弓箭給他。」側首交代。
「是。」馬上去準備。
「徒弟,為師的只提醒你一次。」她低首和他對視著,「你想想看,為什麼你能踩上第一技箭,但卻踩不上第二枝箭呢?」他的缺點,就是不夠穩定,導致第二次的使力方法過重。
殷燁愣了下,隨即惱道︰「因為妳教得太爛了!」
「原來如此啊……」果然是這種回答,算了,用嘴巴告訴他不如要他親出自用身體學習。「為師的要去休息了,你慢慢射,慢慢跳啊。」臨轉身前,像是想起了什麼,「對了,你可別要賴皮喔!」隨便拿枝箭來交差。
殷樺接過楊伯去取來的弓箭,才在想出自己是不是把話說得太滿了,不料听她那樣說,登時破口朝著她的背影大吼︰「我才不會!」老要這樣貶損他,氣死人了!
容似風沒停下腳步,臉上掛著微笑,一副詭計得逞的模樣。
「……你看你看,我就說吧,那小子又輸了。」僕役看著小姐走過長廊?才出聲討論。
「真笨啊,怎麼看不出小姐用的是激將法呢?」可悲的孩子。
「不過,我倒是第一次知道輕功能這樣教。」真新奇。
「我也是頭一次瞧見有人進步能這麼神速。」好可怕。
「你有沒有發現……也只有小姐才有能耐讓那小子這樣大吵大鬧啊!」總算有點小孩樣,平常根本就孤僻到了頂點。
「但那小兔息子好像什麼都不知道。」從頭到尾都被小姐耍得團團轉。
兩人對望一眼,然後,為那可憐蟲致哀。
***
風清月明,四周一片寂靜,眾人酣睡正熟。
已是接近寅時。
忽地,一聲歡呼嚇醒了棲息在樹枝上的鳥兒,接著就看到一個人影在長廊上奔跑。也不怕吵著其他人,只是一直跑一直跑,腳步像是不穩了好幾次,繞過幾個彎後才終於停止。
「臭婆娘!臭婆娘!開門!」壓根兒不管時間對不對,殷燁死命拍著容似風的房門,大聲叫喚。
仍煙火搖晃的室內幾乎是立刻就有了回應,容似風拉開拴子,將門打開,似笑非笑地瞅著面前看來非常狼狽卻極為開心的小子。
「怎麼,我還道是哪里的鬼跑出來嚇人了。」她閑閑地打量著他,披頭散發、蓬頭垢面,衫子還勾扯破了幾個洞。
她一點也沒有匆忙睡醒的樣子,倒像是早就等待已久。殷燁見她衣冠整齊,先是愣了愣,隨後便把這突兀丟到腦袋後,直接舉起手,對著她的臉,張開指掌。
「我拔下來了!」帶著一點點稚女敕的神氣和興奮。「我沒作弊,把最高的那枝箭拔下來了!」他拔箭後也試了好幾次,是真的可以構到那高度了!
把手中的箭展現在她眼前,他自己都沒發現,那神情就像是個很努力很努力地做好一件事後,希望人家打賞的孩子。
「喔!」她拖長音,在那雙閃亮大眼的注視下,沒有懷疑他的話,極自然地就伸手模了模他的頭。「為師的很滿意。」是真的。她微笑。
那舉動,好溫柔。
他不自覺地怔怔杵著。呆住的結果,是被她乘機模了臉頰一把。
「瞧你,一身髒。」還有些擦傷呢。「把衣服穿好,不是告訴過你只有我能看了嗎?」拉上襟口,將他微露出的半肩蓋上。
他回過神,而後用力拍掉她的毛手,滿臉通紅地低吼︰「不用妳管!妳才不是我師父!」他死都不承認自已找她拜過師。
「咦?你怎麼又要賴?」她好傷心啊!「我教了你這麼多,你還想反悔啊?咱們明明就在那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彼此交換過血了,你現在居然又翻臉不認,反正你就是看不起我,不相信我,虧我還救了你兩次……」重復的戲碼,連台詞都相同。
她泫然欲泣的語調讓他雞皮疙瘩滿身爬起。
「妳……妳別老是來這招!」他不會再上當!
「……我也不求你什麼……只是希望你喊我幾聲師父……」嗚嗚。
「妳、妳——」他手足無措,深怕有人經過,還以為他干了什麼壞事。「妳……妳不要再假裝了!」可恨的臭婆娘,果然是在耍他!他從她手中抽出自己的袖子,不再上當。
「你老是對我那麼凶……」這世上再找不到像她這麼好的師父了。
「不要拿我當抹布!」冷汗淋灕地避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