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夜之後,後山有人守著了,每日天才亮,她就帶著夫子來找他,不念到日落不會停止,夜晚守備更嚴,他就算想再偷跑也找不到機會。
他也曾試圖反抗,她卻不知道從哪里拿了瓶怪藥,威脅他要是不听話,就讓他大笑三日不得休止。
還惡劣地補充,叫他若不相信就盡避試試,他愈想賭,她就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教他動搖,腦子開始胡思亂想起來,好似那藥真的會讓人笑到氣絕,只好不甘心地忍氣吞聲。
她說的話,她的態度,究竟是真還是假?
他分辨不出來,也已經完全被搞混了!
氣喘呼呼地吼完,卻瞧見容似風一腳彎起踩在椅上,另一腳輕輕搖晃,臉朝著窗外看去,明顯地沒把他剛才那一串不滿听進去。
「啊呀,你講完了啊?」像是察覺到了猛烈的瞪視,她悠悠哉哉地轉過頭,對著他勾起嘴角,「口渴不渴?要不要喝點茶?坐下來休息一下嘛!」太認真了,老得快喔。
「妳!」差點又惱暈過去,殷燁用力地撇過臉,下定決心不再理會她,以免自己被氣死!
她微微側首,唇邊揚起一抹奇異的笑。接著又用那種吊兒郎當的神情開口︰「哪,好啦,我教你,我沒說不教嘛。」急什麼呢?
聞言,他才告誡過自己別睬她的提醒馬上被遺忘,很快地走到她身旁,張大瞳眸︰「妳要讓我學武了?」
「我從頭到尾沒說不讓你學啊。」她眨眨眼。
「那妳趕快帶我去找師父!」他知道鏢局里有很多功夫厲害的武師!他激動地拉住她的手。
她臉上笑容未變,一個輕抖腕節的動作掙月兌了開,「找什麼師父?你師父就是我啊!」站起身,她越過他走到木櫃旁。
殷燁呆了下,總覺得剛剛明明有抓到她的感覺,怎麼一下子手里就空了?沒想那麼多,只以為自己是一時錯覺。
「我不想當妳徒弟!」一個女人,一個女人能有什麼作為?他需要的是能讓自已更加強大的力量!
她瞅著他,半晌,蹬蹬蹬,後退了三步。
「你不想當我徒弟?」她英朗的眉變成了哀怨的八字型,撫著胸口傷心道︰「你怎麼這麼無賴?咱們明明就在那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彼此交換過血了,你現在居然翻臉不認?反正你就是看不起我,不相信我,虧我還救了你兩次……」嗚。
沒料到情勢會往如此地步發展,他錯愕,霎時傻在原地,動彈不得。
她……她要哭了嗎?
只听她狀似抽噎道︰「你看起來這麼乖巧,怎麼淨會做些過分的事?我沒說我是男人,是你自己錯認,還誣賴我扯謊……我知道我長得不美,不夠漂亮,所以無法讓你看出是個姑娘,都怪我行了吧?這也算了,我辛苦救了你,你沒給我磕頭道謝,還對我又吼又叫!之前吵著要我收你為徒,我好心答應了,你卻又反悔……嗚嗚……」她端起衣袖遮臉,扭扭捏捏地抽著肩膀,語音顫抖,配合著一身男裝,整個景象實在是……不倫不類。
殷燁慌了手腳,沒想到會把她弄哭。
仔細想想,她的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也一直都沒好氣,好像錯的是自己?
可是她真的很讓人發火……但他確實沒道過謝……誰教她老愛不正經……不過他也好像對她很凶……
他忍不住抱頭,年幼的腦袋都快噴爆了!
「我也不求你什麼……只是希望你喊我一聲師父……當然你想要學些什麼,為師的定不怠慢……」她從袖下發出聲音,像是非常困難地才沒走調。
他咬咬牙,雙手松了又握,站立良久,才從唇縫小小聲地喚道︰「師……師父。」總之先安慰她再說,叫個一兩聲也不會少塊肉,男子漢要能屈能伸,不要像女人家這麼麻煩!
「啥?我沒听到。」她又吸了吸鼻子。
他抿唇,深深吐了兩口氣,憋道︰「師父!」
「乖——這才是我的好徒弟嘛。」哇哈哈,听到啦!听到啦!她是師父啦!輕松放下手,她的臉上帶笑,哪里有在哭泣?挑了挑眉,她愉悅地對上他震愕的神色,道︰「哪,咱們打個商量,你每日要是乖乖地跟夫子做完早課,我午後就會親自教你武功;若你不要,那麼你什麼也學不到,只能在這書房里從早坐到晚,如何?」
「妳、妳……」又耍他!他指著她,瞠目結舌,手指抖抖抖,不是因為冷。
「我什麼?我真是個通情達理的好師父對不對?」微笑地替他接完話,她壓下他無言指控的手,「呀,我想你一定是答應了。看,你都感動得全身顫抖了。」欸,她受不起,只要小小一點抖就好。
「妳——」一口怨氣塞住他的胸腔,險些翻白眼。
「就說你弱吧,這樣就倒了那怎麼行?」以後日子還長著呢。「好了,我會吩咐楊伯多給你補補,去去,去那邊歇著。」真是。
若無其事地就要往外走,她不忘回頭叮嚀︰「我剛說的事,明兒個就開始喔。」
「咚」地一聲,房里的人終於支持不住,昏倒在地。
她住後偷眼睇了賺,搖頭道︰「這麼快又睡著了?」跟上次一樣。「雖然我叫你歇,你也找張床嘛!睡在地上多難看……你定是累壞了。得了得了,我不在這邊多嘴吵你了。」哎呀,她的心腸好像太好了。
殷燁趴在地上捏緊自已拳頭,用最後的殘存意識告訴自已——
絕對不再喊她第二次師父!
***
陽光明麗,微風和煦。實在是個太適合在外頭舒展拳腳的天氣了!
「過來啊,你還杵在那邊干啥,想當門神?」容似風站立在庭園中,一手掌心不知有什麼東西在動。
臭婆娘!講話就講話,老愛多幾個字念人。殷燁瞪了她一眼,走上前,才看清楚她左手有只小小鳥。
將弄得松軟的細饅頭肩喂給白色的小鳥吃完,她抬眼︰「哪,咱們從基本功開始學,你可能會覺得辛苦些,但要是連基礎都學不好,那麼後面的也就甭談了。」!
「妳把話講得那麼好听,我怎麼知道妳是不是根本什麼也不會。」他壓根兒就不信她能有多少斤兩。
她睇他,半晌,才緩道︰「這只小鳥,前幾天就唉唉叫,我覺得不對勁,後來才發現它受了傷,便將它帶回房里照料。」她指著身旁一棵粗壯的樹︰「看到沒,鳥巢就在那里。」很高很里面的那里喔。
「妳跟我講這個干嘛!」這樣也可以扯到鳥身上。
「欸欸,徒弟啊,你是不是肝火上升火氣大啊?」去抓把藥吃吃看會不會好點。她嘆口氣︰「我只是要你看看那巢,是不是很高啊?」
他皺著眉,抬首望了下。那高度約莫五、六個成人,沒有特別的長梯,肯定是上不去。「是很高,不過那又怎麼樣?」
「你能構得到嗎?」她問,唇瓣微勾。
「怎麼可能!」這不是白問嗎?他甚至沒比她高。
「喔……那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麼把小鳥帶下來的?」她側首。
他輕楞,隨即很快地說道︰「妳拿把梯子不就爬上去了嗎?」簡直廢話。
「梯子?」她呵呵低笑,「我怎麼不記得自己家里有這種玩意兒……」話尾未落,她不正經的神情倏地一變,「你可要睜大眼楮了!」她一提氣,踢向樹干屈膝輕踩,整個人瞬間拔高!
只見她沒用什麼力人就已在樹腰處,再在略粗的枝上一點足問,身影躍得更高,僅是眨眼間,就到了那鳥巢的旁邊。
殷燁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弄得怔愕住!他像是只瞥到她身上的黑衫微微飄動了下,揚起了些許的風,還沒反應過來,她人就已經消失在他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