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錯了嗎?」她小聲地間,咽了口口水。「呃……總之,你回來嘛,我想,駱大哥他們一定很念著你,你……」為什麼要往旁邊坐遠一個位子?
她好努力地看電視學習這里人的說話方式,還是不得要頷嗎?
「妳閉嘴!」他低惱道,窘迫地背過身,假裝不認識她。
「咦?我……」果然又說錯話了,怎麼辦?快點!快點補救!「那、那……
你、你知道嗎?其實呢……大家都很喜歡你的︰」情急之下,她抓住他的衣角放大了聲。
他應該能夠察覺到的——駱的關心,和大家的等待啊!
他不動,他不躲了。像尊石像僵在那里。
她喘幾口氣,瞅見他像是被滾水川燙過的耳根,那樣地似曾相識。她一呆。
啊……他們果然像極了,真的是兄弟沒錯呢。
還未開口,他就突地站起身往大門走去,險些扯倒她。
「曉……」要去哪里……啊?
不遠的地方,他彎著腰,正抱起迎面而來的小小身影,後面則有一個和藹的婦人跟著走近。
「小風,莫姨。」她喃喃。
曉生停了下,終于朝她生的位置瞥了一眼。
他的表情難看死了,就像是她每次吃完苦藥的那種難看,比前幾天冷戰的時候更糟,還抱著可愛的小風,一點都不協調。
但是,卻沒那麼陌生嚇人了。
嗯……像透了。她一定要告訴駱大哥這個新發現。
天氣不冷不熱,沒下雨也沒刮風,是個適合戶外活動的好時機。
後院里,一大數小的身影在忙碌著。
「看,就是這樣……把土翻起來……然後,種子放進丟。」戴著草帽的縴細身影蹲在地上,拿著把小鏟子,努力地示範。
「土土……」
隨著齊聲的稚女敕語調,一小推土層隨即天女散花,弄得到處都是。
「啊……小力點……不是這樣……不能往上……咳咳︰」紛飛的沙土,嗆得她摀住了嘴,才眨眼的時間而已,他們就都玩起來了。「衣服會髒……你們……小心點,別跑……呃︰」才想站起身,胸前就無預警地遭受襲擊。
「姐姐!」
咯咯的笑聲、髒活的小臉蛋,小小的孩子抱住了她,好軟!
孟恩君瞠著眼,懷中的小人兒不停蠕動,沾到泥巴的心手拉扯著她的骨指,那麼親熱。
「好癢……別動啊……」好不容易擺月兌掉那親昵的折磨,輕輕地喘了口氣,她無奈地微笑道︰「你們真是調皮。」
「嘻!」不怎麼覺得應該反省,小女娃兒用著滿是泥土的小手,捧著她蒼白的面容,親了一口。「姐姐、姐姐!」高興地喚了兩聲,很快地跑開,加入一旁已經玩瘋的蘿卜頭隊伍。
孟思君呆在那兒,不自覺地撫上適才被親吻的地方,上面還有濕濕的口水。
姐姐啊……姐姐呢……她的神情變得溫柔。
「大姐姐,吃藥時間到了。」小風站在廊上,日常的提醒著。
「來了。」拍掉衣上的泥塵,起身走近長廊。她拿下草帽,溫馨道︰「謝謝你,我馬上就去吃。」她還是討厭吃藥。
不過,跟以前不同的是,吃下去之後,那股討厭卻不會一直延續。
那是因為,她已經不再鑽牛角尖,強求自己一定得有個健康的身體了。
小風抬起頭來瞅著她,笑嘻嘻地,「大姐姐,妳臉上有手印。」
「真的嗎?」她輕輕地用袖子擦了擦後,彎腰直視他︰「這樣呢?」沒有了吧?
「嗯。」他重重地點頭。
「謝謝。」輕輕地模了模他的小圓手腕,她對著他微微她笑瞇了眼。按著才轉身入廚房,準備拿子倒水。
「……大姐姐。」
「嗯?」
「妳跟大哥很好,對不對?」
「嗯……」
很好?這樣說好像不怎麼正確……可、可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對。
「大姐姐,那妳可不可以幫忙叫大哥回來?」
她一怔,垂首朝他問道︰「你希望他搬回來?」
「對啊。」他仰高脖子,「大哥不想讓我們知道他很辛苦,所以搬到外面,可是我們大家其實統統都知道了,所以,他不用再住在外面了。」
她想笑。「為什麼你們會知道?」
「因為他的衣服有洞洞啊!」他嘟起粉女敕的唇瓣,「我們有新衣服、新棉被、新書包和新制服,還有好吃的飯,大哥卻什麼都沒有。他都把錢花在我們身上,然後自己就變得很窮。」
聞言,她的瞳眸溫溫的。
換口氣,小鳳要求道︰「大姐姐,妳幫我們跟大哥說,叫他回來嘛。」
她學他歪著脖子,「你怎麼不自己跟他講?」
「因為……因為莫姨說,不想讓大哥為難。」可是,他不懂,不懂那麼復雜的想法,不懂大人的心思和考慮,因為他是小孩嘛。
「駱大哥真好。」她伸出手指,點著他的小鼻頭。「有你這種弟弟,是福氣。」
他笑笑,抬起手腕包住她的指,「我也是大姐姐的福氣喔。」
「嗯。」她險些笑出眼眶的酸澀。「幸好我遇見了你們。」她也舉起手,將他小小的腕節覆蓋住。
能一直待在這里吧?既然上天要她來,沒理由又出爾反爾。
輕輕地甩了甩頭,她笑自己想太多。
站直身,她拿下放在櫃子上的藥罐,忽地,動作停頓了下。
「大姐姐?」小風奇怪地揪住她撫住胸口的舉動。「妳怎麼了?」
「啊?」她像是回過了神,慢慢地移動視線,很乎當地搖著頭。「沒、沒什麼。別待在這里,去外面陪他們玩。」她揉揉他的發,指著外面笑語。
「好︰」沒發現她的語音有些抖,他掛著可愛的笑,乖乖地往外走。
「呃……」看到他真的出去了,孟恩君才搖晃地扶著櫃子,低聲喘息。
怎……怎麼……心口好悶!
「噢︰」忍不住申吟,她腿軟地生倒,額上已在短時間泌出薄汗。縱使緊緊地抓著衣襟,胸腔里的那種壓迫感還是沒有辦法舒緩,那一陣陣抽搐的悶痛,隨著她的呼吸逐漸加劇。
為、為什麼?她已經好久不曾這麼嚴重發病餅了,為什麼現在又不同于以往那樣將死亡視為一種束縛的掙月兌,她腦海里反常地呈現一片寧靜,整個意識變得異常清晰,耳邊響起的是自己不規則的心跳。
幾乎是用盡所有力氣瞪大了眼抗拒。即使是冷汗沾濕了她的睫,即使是指痕嵌進了掌,即使今人窒息的壓迫感讓她暈眩,她依然不肯輕易屈服。
因為她怕,怕一旦昏厥,就如來時那般突兀,必須被迫離開這個世界。
她絕對不要!
像是閃光一樣的片段在她眼前飛舞,什麼都恍惚了,依稀听到如沙礫般磨過的嗓音在低沉斥責,卻又一如往常地細心。
那雙粗糙的手、能遮風的胸膛、惡霸般的臉龐,難得一見的溫柔和笑意。
「我……不要……」她不想走!
她不逃避、不怨恨,就算身體永遠都無法像正常人一樣都沒關系,她只想留在這里。
勉強提了一口氣,卻突感黑暗的巨潮席卷而來,她再也無法支撐下去,只能頹然倒臥在地。
心頭上殘留了一個名字,地無力念得完整。
「駱……」。
好像听到了水滴的聲音。
滴滴,答答。
是房頂漏了嗎?可這幾日沒有下雨啊。
對了,她屋旁有個水井,定是丫鬟剛剛打了水,所以木桶掛著就……不、不……不對!
她房間隔壁,是小風的房間,而且莫姨那兒的庭園里,只有一小塊可用來栽花的地,沒有井的。
像是走錯了她不願再回去的地方,一下子感覺好心慌,沒有辦法靜下心︰她反射性地伸出手來,想將那擾人的水滴接住,卻不期然地握到了熟悉的溫暖。